方老二護着弟弟,滿臉防備,不肯動身。
方玉卻是豁出去了,拍拍哥哥的肩膀。
“二哥,既然來了就不能怕了。
你不想弄清楚,妹妹的孩子到底是誰的嗎?
”
“當然想了,知道是哪個王八蛋,我都想掐死他!
”
葉老爺幹咳兩聲,比了個請的手勢,末了當先走了出去。
方玉和方老二随後跟上,誰也沒有理會山叔…
也許他有苦衷,但背叛卻也不能輕易抹去!
三人過了一道角門,進了第三進院子。
雖然隻差了一道牆,但這進院子卻不同于前院的冷清,居然多了幾分溫暖。
也許是因為正房和左右廂房都亮了燈,而且角落的竈間門開着,冒着白色的水霧,也添了人間煙火氣。
先前那兩個年輕後生,這會兒守在正房門口,低頭行禮。
“少主可洗過澡了?
”
“剛剛洗過,也喂過了雞湯,喝了半碗。
”
一問一答,讓葉老爺臉色好了很多。
他親手推開屋門,請方玉和方老二進入。
中堂很寬敞,正對面挂着大幅的書畫,下邊擺了桌椅。
角落有大梅瓶插了假花枝,也有金蟾香爐在悠悠吐着香氣,吸上一口,冷冽醒神。
但葉老爺卻是沒有停留,又推開了内室的門。
方老二原本還有幾分戒備,這會兒見葉老爺這麼一路進來,完全不當他們是外人,他也微微放了心。
繞過屏風,内室的布置盡收眼底。
靠着南邊窗戶,打了一鋪大炕,炕上鋪了炕席,不知是什麼草編成的,很是細密柔軟,隐約帶了清香。
炕沿上方挂了薄紗的賬幔,隐約露出裡面好似躺了一個人。
地上有書桌兒和兩本椅子,有洗漱的盆桶,有多寶閣放了一些精巧的小物件。
當然最多的就是書了,幾乎随處可見。
有些很新,有些陳舊,顯見主人是個愛書之人。
不過,牆上居然還挂了一把長劍。
方玉同方老二對武器沒有研究,但這把長劍實在是太紮眼了,即便是外行也能從古樸的劍鞘上,看出幾分特别。
葉老爺小心走到賬幔邊,好似生怕驚到内裡之人一般。
他彎腰行了禮,這才小聲禀告道。
“少主,老奴帶了方姑娘的二位兄長過來。
方二爺和方三爺聰明絕頂,猜到老奴的一些安排。
今日免不得要多說幾句,還望您恕罪。
一切待您蘇醒之後,再責罰老奴也不遲。
”
說罷,他輕輕撥開賬幔,側身讓開位置,以便方玉和方老二看清内裡之人。
方玉和方老二隻看了一眼,就驚得深吸一口氣。
倒不是這炕上之人如何醜陋或者病重,實在是…太過俊美了。
這人身量很長,雖然瞧着有些瘦弱,但想必康健之時,一定是個勻稱強壯的。
他的臉色很白,是那種将死的清白之色。
可這半點兒不會破壞他眉眼間的那份貴氣和絕美。
緊閉的雙眼,讓人不能探查他的内心世界,隻能對着長長的睫毛,墨色的眉頭,高挺的鼻子,泛白的唇歎息。
這人若是醒着,一定會是難得的出色人物。
葉老爺掃了兩人一眼,輕輕放下賬幔,小心整理好,不願透進一絲風。
末了,他才說道。
“二位随我到外邊說話吧。
”
方玉遲疑了一下,拱手同炕上之人行禮,這才扯了哥哥退出去。
葉老爺因為他這一禮,臉上暖色多了幾分。
三人重新在堂屋裡做好,年輕後生端上熱茶,都是半晌沒有說話。
“方才那人就是…我妹妹…”
方老二沉不住氣,想問個清楚,又實在沖擊太大,說不明白。
葉老爺掃了他一眼,放了茶碗,一字一句說道。
“方二爺,那人不是你能随意稱呼的。
我們少主…姓夜!
”
姓葉?
方老二皺眉,惱道,“你們一直就說姓葉啊,難道姓氏還是假的?
”
一邊的方玉卻是驚得撒了手裡的茶水,豁然擡頭望向葉老爺,眼底有驚訝,更有恐懼。
“夜?
”
葉老爺輕輕點頭,慢慢說道。
“大魏開國至今,不過三年半,人人都道新皇英明神武,卻很少人記得這江山是誰打下來的,是誰帶來的太平安甯。
”
方老二還要說話,卻被方玉死死按了手臂。
他的臉色一點點變白,起身扯了哥哥就要告辭。
“葉老爺,今日權當我們沒來過。
我們方家隻是農門小戶,先前實在冒犯了。
還請不要計較,我們也不會多嘴半句。
”
方老二一頭霧水,葉老爺卻搖頭攔住了他們。
“三爺是聰明人,你覺得事已至此,你們離開就能遠離是非了?
要知道方姑娘肚裡的孩子是我們少主唯一的血脈!
”
方老二還是沒有想明白,此夜非彼葉,聽得葉老爺提起未婚先孕的妹妹,他也被勾起了心頭火。
“老三,咱們不能走。
是他們欺負了妹妹,我們要為妹妹讨個公道。
”
方玉暗暗咬牙,心裡急的火燒。
道理這東西,從來都是勢均力敵時候才有用處。
什麼時候螳螂同馬車也可以講道理了!
如今,方家是螳螂,葉家就是馬車!
“方三爺,還是坐下細說吧。
方姑娘是我們小主子的母親,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會對方家有半分惡意。
”
方玉深深吸了一口氣,掃了一眼葉老爺,還有門口恭敬垂手站着的兩個年輕人,隻能重新坐下來。
葉老爺瞧着他半晌不說話,知道他是消極抵抗,倒是有幾分好笑。
“方三爺,我說到做到,雖然先前之事,我們家裡确實理虧,但以後絕對不會。
”
方玉慢慢喝了一口茶水,開口問道。
“那就先說說,你們是如何讓我妹妹三年前受孕,如今才開始顯懷?
可是給她用了什麼秘法或者秘藥,是否會傷了她的身體!
”
葉老爺聽得一愣,随後也苦了臉。
“說實話,三爺,我們…也不知道為何三年才顯懷。
但方姑娘肚裡的孩子,确實是我們少主的血脈。
”
方玉臉色極其難看,“這是什麼話?
”
葉老爺揉着太陽穴,突然覺得有些頭疼…
夜半時候,山林裡安靜的好似異世界,就如同來時一般,山叔在前邊開路。
方老二同弟弟走在後邊,他實在忍耐不住,扯了弟弟的袖子,低聲問道。
“老三,我們不是在做夢吧?
”
方玉望着山腳兒自家大院兒的一點兒燈火,也是一臉茫然。
半晌,他才苦笑應道,“二哥,我也甯願是在做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