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表弟自然就是林雨軒，當初毛欣蘭生的那一堆龍鳳胎裡的哥哥了。

　　祥兒跟林雨軒的關系一直很不錯。

　　林雨軒當年參加科舉，成績不說驚豔，但也是中規中矩，後來就進了翰林院任職。

　　這些年過去，資曆是攢了不少，如今外放也不錯。

　　相信等到回到京城，林雨軒的官職還能大大往前進一步。

　　“林表弟是不是——”

　　祥兒正想着，耳邊就想起了周若婕遲疑的聲音。

　　祥兒朝周若婕看去，“是不是什麼？
”

　　周若婕抿抿嘴，“林表弟之所以打算離開京城，是不是想躲開誰啊？
”

　　祥兒不傻，一聽就聽懂了周若婕話裡的意思，明白以後就是想笑了，“你就直說林表弟外放是為了躲開表姨好了。
”

　　周若婕道，“我是這麼猜的。
我的猜測也不是一點都依據都沒有。
”

　　“你太小看林表弟了。
真要是為了躲表姨，那早就可以離開了，無須等到今天。
”祥兒淡淡說道。

　　周若婕細想了想，好像真的是這樣啊。

　　林雨軒既然要離開京城了，以後怕是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見，祥兒心中還是頗多複雜。

　　又想起雲悅，她待林雨軒，真的能說一聲視若親子啊。

　　福兒也難受林雨軒要外放，私下裡唉聲歎氣好幾回。

　　祥兒見狀，幹脆拉着福兒私下裡跟林雨軒道别。

　　林雨軒如今也留了胡子，人瞧着十分穩重溫潤。

　　福兒目光幽怨地盯着林雨軒，“你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了。
”

　　林雨軒笑了笑，“可以通信。
”

　　福兒又道，“通信也比不上面對面說話啊。
”

　　祥兒給林雨軒斟了一杯酒，“這一去，好好保重。
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隻管寫信回來說就是。
”

　　林雨軒向祥兒道謝，“好，就多謝祥兒表哥了。
”

　　福兒緊接着也開始表态，林雨軒從善如流地也謝了他。

　　林雨軒離開後，福兒私下裡還掉了兩回眼淚。

　　祥兒知道後很是無奈，“你都多大了，怎麼還跟小時候時候的。
”

　　福兒沒好氣道，“我已經長大了！
别看不起我啊！
我就是有些傷感。

　　這親近的人怎麼一個個的都離開了。
唉——”

　　其實福兒沒說出口的是，他很害怕，最親近的家人也會——

　　這不是杞人憂天，而是沒有人能長生不老，一直不死。

　　福兒是真的怕有一天會失去他的親人。

　　祥兒從小看着福兒長大，怎麼可能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其實他也怕。

　　如果可以，他希望一家子能一直在一起，團團圓圓，長長久久的。

　　可是這可能嗎、

　　不可能。

　　祥兒改變不了最親近的人逝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過好當下，别讓自己留下遺憾。

　　林雨軒這一離開，祥兒很是擔心雲悅會因為舍不得而身體出什麼問題，這些日子可是當足了大孝子。

　　每天一從衙門回來，立馬就來雲悅這裡噓寒問暖。

　　兒子的孝心，自然是令雲悅感動的，但她還是說道，“你娘我沒有那麼弱，你不必如此。
”

　　“娘不會是嫌棄兒子我吧？
”祥兒故意說道。

　　雲悅沒好氣地瞪了眼祥兒，“故意的吧。
你娘我沒有那麼弱。

　　你林表弟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娘也不會攔着他做自己想做的事。
”

　　祥兒定睛看着雲悅，忽然說道，“娘。
雖然您将林表弟當成自己的兒子，但他畢竟不是。

　　您都為了林表弟外放的事，悶悶不樂那麼久。
可是表姨——咳咳——我不說了啊。
”

　　雲悅扯扯嘴角，“你對你表姨偏見挺深的。
”

　　“我不是對表姨偏見深。
我隻是說出内心的真實想法而已。

　　說實話，我還挺佩服表姨的。
”

　　雲悅問道，“佩服她什麼？
”

　　“作為一個女人，她在戰場上卻一點也不輸給男人，對此我是真的佩服她。
”祥兒倒是沒有那種女人一定比不上男人的偏見，有的女人的确很值得敬佩。

　　不過祥兒最敬佩的女人還是她娘。

　　“嗯，你表姨的确很厲害。
有不少人都說你表姨在戰場上取得的戰功，都是靠着你舅公得來的。
”

　　祥兒對這話完全是嗤之以鼻。

　　真要說家世，毛欣蘭的确很不錯，但也不是沒有家世比她強的。

　　那些家世比毛欣蘭更好的，還是男人，他們取得什麼成就了?

　　他們其中可是有不少人靠着家世混吃等死，一事無成，也就是出去後，靠着他們是某某家的兒子，别人給他們父親或者祖父面子罷了。

　　祥兒不能不承認，如果一個男人取得了什麼成就，大多數人都不會質疑，少數喜歡找茬的另外說。

　　可要是女人取得了什麼大的成就，甚至超過了大多數男人，那麼就會迎來許許多多的質疑不屑。

　　别人不會相信那女人有多大的本事，隻會說那些女人是靠着什麼什麼才起來的。

　　毛欣蘭是如此，他娘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想到這裡，祥兒不由朝雲悅看去。

　　他爹能走到今天，祥兒敢說他娘起碼占了一半的功勞！
不止是他這麼認為，他爹也是這麼想的。

　　不對，他爹簡直是把自己能走到今天的功勞全都歸到了雲悅身上。

　　他爹是怎麼說來着，沒有他娘，他還是鄉下那郁郁不得志，連秀才都考不中的窮童生。

　　這些年沒有她娘幫他照顧後方，他也沒法安心在前朝打拼。

　　可世間所有的贊美榮耀全都落到了他爹身上，沒有人覺得雲悅有什麼了不起的。

　　相夫教子，讓男人沒有顧慮地在前面打拼，這不是一個女人的本分，是她們該做的事？

　　若是做不到，那才是錯！

　　真的是本分嗎？

　　祥兒不這麼認為，多少男人後宅不穩，妻妾鬧個不停。

　　這個世道對女人是真的挺不公平的。

　　祥兒甩甩頭，不願意繼續想下去，很快又道，“可作為一個母親，表姨就太不稱職了，她不配當一個母親。
”

　　“你表姨也難。
”雲悅為毛欣蘭說了一句公道話，在現代，又有幾個當母親的能平衡好家庭和事業，大多都是二選一。

　　毛欣蘭隻是在家庭和事業之間，選擇了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