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4章 灰色
陪雲悅說了會兒話,程二郎就要去書房處理公務。
“最近很忙?
”雲悅見程二郎要去書房,不由問道。
程二郎道,“最近打了幾場仗,黔南那些窮兇極惡的土匪都被剿了,可傷亡的戰士都得撫恤好。
這些事我得早點弄好。
”
雲悅點點頭,“好,你忙去吧。
不過别弄到太晚。
”
“嗯。
有個叫呂良志的百戶,我很是看中。
他當時傷了腿,接下來的仗原本是可以不用參加的,但他還是堅持參加了。
結果右腿是徹底廢了,治不好了,以後隻能拄着拐杖。
真是可惜了。
”
雲悅也覺得那些兵很值得人敬佩,是最可愛的人,沒有他們在戰場上浴血奮戰,哪兒來其他人的好日子過。
自從米依依懷孕,林氏對米依依真能用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來形容。
隔三差五地讓雲悅陪着她一起逛街,要麼買布料要麼買補品,大多都是買給米依依的,不過林氏也沒忘記雲悅和三個外孫,也給他們買了一份。
福兒今天正好休息,雲悅想了想就帶他一起去了。
可能是福兒今兒個就在林氏跟前,林氏給他買的東西多了點。
“福兒,你說你舅母肚子裡懷的是表弟還是表妹啊?
”林氏一邊挑着料子,一邊問福兒。
雲悅好笑道,“娘,你問福兒這個做什麼?
他哪兒懂?
”
林氏道,“怎麼就不懂了?
我跟你說,小孩子的眼睛是幹淨的,能看到孕婦肚子裡懷的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福兒别聽你娘的,快說。
”
雲悅心道這要是準,那才奇怪了。
她也不擔心福兒會回答是表妹,他精得不得了,知道林氏想抱的是孫子,那肯定會回答是表弟。
不出雲悅所料,福兒脆生生地回答,“舅母懷的是表弟!
”
林氏高興得不得了,又給福兒買了不少好東西。
林氏逛街的興緻很濃,一逛就逛到了中午。
“咱們今兒個也别回家吃了,幹脆在外面吃好了。
”
福兒拍手叫好,他就喜歡吃外面的飯,可是娘不允許。
偶爾在外面吃飯,雲悅自然不會不同意,找了一家比較大的酒樓,點了個清淨的包廂,還沒進去,就看到一行人進來,看穿着打扮像是當兵的。
雲悅本來沒在意,可在聽到其中一個三十左右的男人提起呂良志,她不禁皺了皺眉。
前不久程二郎剛給她提起過,她自然不會忘記。
雲悅上了心,便故意放慢了腳步,想聽聽他們說什麼。
在聽到那男子領了呂良志的功勞,還有占他的賞銀,雲悅的眉頭當即皺得緊緊的。
男子肆無忌憚地吹噓,可他身邊的人倒是心存忌憚,“鄭哥這事不是還沒定下來,要不還是先别說了。
再說就是定下來,這種事也不好放在台面上啊。
”
男子不以為意地“切——”了一聲,“看你這老鼠膽子。
那呂良志算什麼東西?
一個普通百戶,無權無勢,有什麼好怕的?
我是誰?
我有靠山!
”
關系戶,有靠山啊!
難怪能那麼嚣張,把冒領人家功勞和賞銀的事當衆嚷嚷出來,這膽子可真是不小。
雲悅按下心思,陪林氏吃了午飯,送她回去後,才領着福兒回家。
一路上福兒都擰着眉頭,瞧着很是疑惑,“娘,在軍營裡能随便冒認别人的功勞和賞銀?
”
“當然不能。
”雲悅想也不想地回答。
“我知道了,那男子說的都是假的對不對?
我就說這功勞和賞銀怎麼能被随便搶走呢。
”
雲悅看着福兒那張天真,不谙世事的小臉,想着福兒也不算小了,是時候讓他接觸世間一些險惡的事,便道,“福兒,世上不是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還有中間地帶,就是灰色。
”
“灰色?
什麼灰色?
”
“比如在官場上收賄賂,你說這樣對不對?
”
福兒闆着小臉,“當然不對!
好官才不會收取賄賂。
爹就是好官,他就沒有收取過賄賂。
”
雖然爹對他很嚴厲,還老是管着他,但在福兒心裡,程二郎絕對是一個好官!
雲悅就知道别看福兒成天對程二郎意見不小,但他是打從心眼裡敬重他爹。
“你爹算是收取過賄賂吧。
”
福兒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娘你騙我!
爹怎麼可能收取過賄賂?
”
“騙你做什麼?
你有什麼值得我騙的?
騙你好玩兒嗎?
”
福兒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擊,“爹怎麼能收取賄賂呢?
那爹不是好官嗎?
”
“你爹是好官啊。
你聽娘把話說說完。
賄賂嘛——在官場上有些錢和好處是默認要收的,要是不收,落在别人眼裡,就是你不合群。
到時候辦事就會比較困難。
可能隻需要花三分力就能做成的事,可費了七分力還是沒能做成。
”
福兒還有些懵,不過他到底是個聰慧的孩子,結合先生平時潛移默化教他的,他隐隐有些明白了。
“像那些收取賄賂做壞事,包庇壞人的,那才是壞官。
你爹是個好官,你明白嗎?
”
福兒低着頭,似乎是在思考,過了好久才擡頭,對上雲悅的視線,輕聲道,“好像懂了,好像又不懂。
”
“現在跟你說這些是有些太早了。
你不用全懂,慢慢來。
”雲悅也不指望福兒一下子就能全懂,孩子再聰明,也沒聰明到那份兒上,拔苗助長可不好。
想了想,雲悅對福兒說道,“可以将娘今天跟你說的這些告訴你先生。
”
“哦。
”
回了家,雲悅就把福兒交給祥兒,然後讓人去前面衙門喊程二郎。
跟以往一樣,程二郎沒多久就穿着官袍過來了,他相信雲悅不會不分輕重地喊他,肯定是出了什麼大事,她才會如此。
雲悅将在客棧遇到那群兵的事說了,“那要冒領呂良志功勞和賞銀的人叫鄭虎。
”
程二郎的臉色早就沉了下來,垂着眸,長長的睫毛在眼圈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也不知他此刻正在想什麼。
雲悅沒打擾程二郎。
“銀子是要從我手裡過,可發放的人不是我。
”
雲悅也清楚程序是怎麼樣的,程二郎撥銀到軍主,然後再由軍中将銀子發給将士。
“如果那鄭虎說得是真的,這事情就不能不管。
我看鄭虎這樣的不是個例,人數怕是不少。
軍中的事,我不好貿然插手,不過有嶽父,請他幫忙查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