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施被蘇南星的态度，吓了一跳。

　　平複了一會兒，才問道：“我能問一下，來的是哪位将軍嗎？
”

　　“來的是阿志。
”蘇南星露出羞怯的笑容。

　　“阿志那麼厲害，有他在，您應該可以放心了吧？
”

　　唐施：“……”

　　“李志的确很厲害，但他的閱曆尚淺，陛下派他來或許有些牽強。
”

　　“陛下說，對付那些敵軍，不需要動什麼腦筋。
”

　　“打就是了。
”

　　“畢竟他們同樣也是叛軍，百姓并不擁護，根基也比較淺薄。
”

　　“雖然陛下一直覺得男子與女子之間沒什麼區别，但世人愚昧，更加崇拜男子，那些有才能之人，很難願意屈居于女子之下。
”

　　蘇南星歪了歪頭，眉眼彎彎：“所以陛下說，對付那些濫竽充數的臭魚爛蝦，打就是了，不需要什麼謀略。
”

　　的确。

　　于世人而言，女子是成不了大事的。

　　雖然唐施對張貴妃沒什麼好感。

　　但聽到這段話，忽的有種同病相憐之感。

　　她什麼話也沒說，便将人打發了，躺下休息了。

　　察覺到唐施的失落，宋辭抿了抿唇。

　　“将軍好像很難過。
”

　　“或許是因為都是女子，所以才會有種惺惺相惜之感吧？
”

　　同為女子，蘇南星很清楚唐施在為什麼難過。

　　“将軍這一生，背負的太多了。
”

　　“若是可以，真希望将軍可以輕松些。
”

　　蘇南星的話，何嘗不是宋辭的想法。

　　他喉結微動，目光望向了唐施的營帳。

　　“會的，會有那麼一天的。
”

　　蘇南星拍了拍宋辭的肩膀：“小宋大人很喜歡唐将軍吧？
”

　　“您這麼厲害，如果隻是跟在将軍的身邊未免太可惜了，我聽阿志說，陛下曾經想讓您進入工部，但是您拒絕了，我想您重新可以考慮一下。
”

　　“一來不會讓您的才能白白浪費，二來您也有了可以上朝的資格，說不定在關鍵時刻，可以幫一幫将軍。
”

　　“畢竟小宋大人已經十六了，又沒有阿志那樣的天賦異禀，即便您有聰明的腦子，也很難成為一名強大的武将，守護在将軍的身邊。
”

　　“不如另辟蹊徑，早日做一個可以與将軍匹配之人，小宋大人覺得呢？
”

　　宋辭沒有說話，隻是握緊了拳頭。

　　蘇南星也明白，宋辭看着很好相處，很腼腆的樣子。

　　但宋辭其實很固執。

　　就像他認定了唐施一般，無論唐施是男是女，做了何等決定，他都會義無反顧的站在唐施的身邊。

　　蘇南星挎好了藥箱，便悄悄走了。

　　隻剩下宋辭。

　　宋辭在軍營中散心，卻聽到了将士們的交談。

　　“打了這麼多場仗，從來沒有這麼順利過，即便是之前和大雲的那些将士交手，也從未有過十天拿下兩座城池的經曆，看來這張貴妃還不如大雲的那個昏君。
”

　　“張貴妃再怎麼厲害，終究是個女人，女人家懂什麼，還以為打仗就和過家家一樣簡單，沒想到卻被我們打成了這樣。
”

　　“自古以來，就沒有女子做皇帝的，這張貴妃未免野心太大了。
”

　　“我今日去給那些俘虜送餐食，你們猜怎麼着？
”

　　“那些将士一個個都後悔跟了張貴妃，覺得之所以打了敗仗都是因為張貴妃是個女子，女子晦氣，把這種晦氣帶上了戰場。
”

　　張貴妃身為女子，即便再有謀算，再有野心，也會因為性别被手下之人輕視。

　　那将軍呢？

　　當将軍的性别暴露之時，她還能得到将領們的擁護嗎？

　　宋辭的心髒悶悶的，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刺了一劍。

　　“你們在說什麼？
”

　　“什麼叫做女子将晦氣帶上了戰場，你們難道忘記了，在我們大順，也有一隻女子軍隊！
”

　　“在攻打王都的戰役中，她們不畏生死，用箭矢剿滅了無數敵軍！
”

　　“正是因為有了她們，我們才能順利的拿下王都不是嗎？
”

　　将士們吓了一跳，聽到宋辭的話，羞愧的低下了頭。

　　雖然他們不想承認，但在攻打王都的那場戰役中，女子的确貢獻出了不少的力量。

　　她們受訓的時間雖然短暫，但她們都很努力，用弓箭殺掉了一個又一個的敵人，如果不是有她們。

　　隻會有更多的将士死亡。

　　“小宋大人，我們兄弟口無遮攔慣了，您别在意。
”

　　“我們倒也不是說女子無用，隻是一時高興，胡說八道的。
”

　　宋辭眉目淩冽，竟帶着幾分冷厲。

　　這幅模樣，讓衆人覺得十分陌生。

　　小宋大人一向都是羞澀而腼腆的。

　　怎麼會……

　　變成這幅模樣？

　　他們幾乎都要不認得小宋大人了。

　　“将軍的舊傷複發了，暫時無法帶兵打仗了，她心情不好，你們這幾天最好莫要胡說八道，惹将軍不高興了。
”

　　宋辭回到營帳，腦海裡都是蘇南星的話。

　　軍營很好。

　　跟在将軍的身邊也很好。

　　但是，為了将軍，他好像不能繼續留在這了。

　　将軍這一生承載了這麼多人的希望，這麼多的壓力。

　　卻幾乎沒怎麼快樂過。

　　僞裝性别，僞裝喜好，以女子之軀混迹在男人堆裡。

　　即便是假死的那段時間，為了方便的亂世中行走，也不得不繼續僞裝。

　　将軍好像從來沒有一刻做過自己。

　　他想成為将軍的後盾，讓将軍有朝一日，想要坐回自己時，能多幾分底氣。

　　留在軍營裡，他能為将軍做的不多，反而還要受将軍的保護。

　　這樣的他根本沒有能力為将軍擋風遮雨，也沒有辦法做将軍的底氣。

　　蘇南星說得對，他是時候離開了。

　　接下來的幾天，宋辭一直守在唐施的身邊，照顧唐施，等着李志的到來。

　　他認真的聽着唐施與其他将士讨論戰術，并牢牢将這些記住。

　　當李志到來之後，自告奮勇的要跟着李志一起出發，輔佐李志。

　　唐施擔憂的看着宋辭。

　　“阿辭，你武藝也不好，刀劍無眼，你會受傷的。
”

　　“你真的要去嗎？
”

　　“我要去。
”宋辭語氣堅定：“我将軍的話都記住了，我會輔佐李将軍凱旋歸來的。
”

　　“這是将軍的願望，而我，會為将軍完成。
”

　　“隻要是将軍想要的，将軍想做的，我都會一一幫您完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