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一瞬間将雷月淹沒,刺骨的寒讓她渾身不自覺的縮緊身體,她知道自己不能這樣,否則很容易抽筋,那樣的話,她就真的要被淹死在這裡了。
她強迫自己伸展四肢,潛在水裡朝遠處遊去。
直到遊出一段距離,才浮出水面喘了口氣,緊接着又潛到水下前行,生怕被船上的人抓回去。
身上的傷沾了水又開始流血,雷月隻覺得一陣陣暈眩,她死死咬牙堅持,在心中咒罵那幾個趁人之危将她擄劫上船的人!
如果不是因為傷勢太重,她一定要将那些人全都殺了!
好在她水性不錯,隻管遊,拼命遊……岸上的嘈雜聲已經遠去,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筋疲力盡失去知覺。
再醒來的時候,雷月發現自己在一片河灘上,四周都是枯黃的雜草和零星的碎雪。
方才她昏迷的時候,已經遙遙看到了河岸,看看時辰,她并沒有昏厥多久。
她幾乎凍僵了,廢了很大的力氣才爬起來。
分辨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和聲音,便聽見遠處似乎有佛寺的唱經聲。
她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往前走,不一會便看見一座佛寺,便重新攏了一下頭發,整理一下衣服走上前去。
此時寺門前有個年紀不大的小和尚,見了她不由投來善意的目光,雷月雙手合十道:“小師父,在下路過此地,身無分文,想在寺中叨擾幾日,讨些齋飯,不知可否?
”
那小和尚見眼前眼,一身衣袍泥迹斑斑,頭發也有些蓬亂,但文質彬彬談吐不俗,猜想是路上遇到了什麼事,便溫聲道:“施主請随我來吧。
”
雷月心裡松了口氣,還以為她此般蓬頭垢面,不會放行呢。
雷月是一身男裝,小和尚自然而然将她引到外院男客的客房。
平日裡男客在此停留的甚少,因此也不見幾個人。
雷月微微放松,詢問了燒水的地方,準備将自己好好清理一番,她隻有身上穿的這一件衣服,也隻能先将自己清理幹淨再湊合湊合了。
等她在這裡養一養傷,便去找那位……
她舒舒服服的泡了個熱水澡,将體内的寒意驅散,剛用布巾絞幹頭發,便聽外面又有幾個人到客房這邊來,聽腳步聲大概有三四個人。
雷月不自禁的慢下動作屏住呼吸……
……
鐘翰意外受傷,鐘家自然要隐瞞他真正的傷勢,便對外宣稱他病了,跟敖銳告假在家養病。
敖銳心中對鐘翰的情況清楚的很,但他怕對方看出什麼,還是對鐘正橋埋怨了幾句,說現在大敵當前,讓鐘翰抓緊養病,莫要耽誤了正事。
鐘正橋走了之後,林立湊過來說道:“鐘翰這個倒黴蛋,他家中鬧得正兇呢。
”
鐘翰是鐘正橋的親生兒子,又是唯一的嫡子,他當然心疼,但心疼之餘更加憤怒,怪鐘翰自己太過荒唐,又怪尤氏太過寵溺,也怪自己沒有看好兒子,讓兒子變成如今這個模樣!
本就糟糕的處境加上兒子的傷殘另他對尤氏的吵鬧毫無耐心,最終釀成了現在的局面。
尤氏滿心怨恨不依不饒,讓鐘正橋厭惡透頂。
鐘翰本就受了重大的打擊,夾在二人中間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
敖銳歎道:“若知道崔艾要下這種毒手,咱們也該攔一攔……”
“當時那種情形,即便你想救也來不及了。
咱們看到的時候,鐘翰已經被蛇死死咬住,咱們進去根本改變不了什麼,還會被鐘家猜忌是他們動的手。
所以咱們最好的做法就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林立還是比較理智的。
孔先對鐘翰就沒什麼同情心了。
說道:“鐘家父子勾結外敵圖謀不軌,雖然還沒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但到了那一天可就晚了。
你們竟然還同情他?
我看他這就是壞事做多了,早了報應!
這個叫崔艾的女人就是老天派來懲罰他的……诶?
不對,應該是紀姑娘派來懲罰他的!
”
林立好笑道:“你這是将紀姑娘比作老天了?
”
“紀姑娘可真是神通廣大……”孔先咂咂嘴,說:“明明什麼都沒做,卻讓人自食惡果。
”
之前他們已經說過了,如果鐘翰對崔艾有那麼一點點憐憫,崔艾都不會對他如何。
可偏偏鐘翰卸磨殺驢,用過之後就想甩掉崔艾,以崔艾毒辣的性格怎麼可能讓他好過。
“聽說崔艾給鐘家的理由是,婉言當初有個相好的客人,一直想為她贖身,但後來鐘翰看上了她,就将這件事給攪合了。
婉言以為鐘翰想将她納為妾室,結果三番五次的試探之後,得到的都是敷衍的話,她便起了殺心。
”
敖銳不知道林立是從哪打探到的消息,問道:“鐘正橋信了?
”
“崔艾在風滿樓呆了幾日,知道這種事情也沒什麼奇怪的。
故事雖然有些牽強,但女人本就善變難以捉摸,這種理由也不是完全站不住腳。
但是,崔艾為了保險起見,還找到了另外一個替罪羊。
”
“是誰?
”
敖銳和孔先異口同聲問道。
林立說:“是鐘正橋的外室。
”
“他有外室?
”
“嗯,不僅有外室,這外室還給他生了個兒子。
崔艾想必是要将這件事情透露給尤氏……”
敖銳對女人的那些彎彎繞繞不太了解,便問道:“她有什麼目的?
”
“這個崔艾有點小聰明。
明面上給了鐘家一個簡單的答案,背地裡又放了一條暗線出來,至于鐘正橋和尤氏相信哪一個,怎麼想,就是他們的事情了,反正崔艾完全将自己的嫌疑洗清了。
”林立明明白白的給眼前兩人解釋着:“崔艾這麼做,一來讓尤氏覺得,是這個外室設計陷害鐘翰,鐘翰殘廢了,自己的兒子才能更得鐘正橋的看中。
二來,崔艾想借尤氏的手除掉鐘正橋的外室和這個孩子。
”
“啊?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
林立見這兩個人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由翻了個白眼,解釋道:“你們以為崔艾費這麼大周章隻是想要報複鐘翰?
依我看來,她害鐘翰,不僅是要報複鐘翰,借他離開風滿樓。
還是想要在鐘家占有一席之地。
就像她當初圖謀神隐山莊一般,做鐘家的主人。
”
“啊?
怎麼個占法?
鐘翰都那樣了,難道她還能嫁給鐘翰不成?
”
“鐘翰不變成那樣,也不會娶她不是麼?
”
敖銳和孔先對視一眼,都有些懵。
林立解釋道:“崔艾這個女人當真心狠手辣,她已經無處安身,又不想寄人籬下。
那麼她該怎麼辦呢?
”
林立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說道:“她故意将鐘翰弄成現在這副樣子,又奮不顧身的救了鐘翰,表現的一往情深。
我猜她下一步,是把風聲放出去,将鐘翰的傷勢弄得沸沸揚揚,鐘家為了顔面,為了遮掩,十有八九會為鐘翰定下親事。
可誰又肯嫁給一個不能人道的男人呢?
隻有崔艾了……”
孔先嘴角抽了抽:“你是說,崔艾處心積慮想要謀奪鐘家,不惜嫁給一個殘了的男人?
是她瘋了,還是我們瘋了……”
林立道:“每個人想要的東西都不同,從崔艾謀取神隐山莊就能看的出來,她心中極度想要的東西是什麼。
這可能跟她從小寄人籬下,如履薄冰的長大有關吧……”
孔先和敖銳愣了半天。
最後敖銳“嗯”了一聲,擺擺手道:“不說這事了,以後也莫要再提,免得節外生枝,咱們就當什麼都不知道。
至于鐘翰今後如何,想必鐘正橋會想妥當。
随他們怎麼折騰,都是人家的家事,隻要他們不在軍中動歪主意就好!
咱們還是操心操心眼下的事吧。
”
……
萦塵再見到崔艾已經是十多天之後,二人在一家綢緞鋪子碰面,在隔間裡面試衣裳時,崔艾借機将一袋銀子交到她手中。
她掂了掂,露出滿意的笑容,說道:“崔小姐的手段果然厲害,不過,你真打算要嫁給鐘翰?
他那種地方受了傷,怕是……治不好了吧?
”
萦塵當初都被她這個想法吓蒙了,但不得不說,這的确是個好主意。
至于崔艾日後如何脫身,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崔艾笑笑,說道:“我一個無處可去的孤女,難道還想求得什麼如意郎君,舉案齊眉?
”她十分現實的搖搖頭,說道:“那些都是沒用的東西,我是不求的。
”
“那……尤氏可透露出讓你嫁給鐘翰的意思了?
”
“不會那麼快,她還沒死心。
”崔艾半點也不在意萦塵的打探,因為她打算将萦塵收在手下,讓她能在外面當自己的眼睛。
她說:“等尤氏試過了各種辦法,鐘翰依然治不好的時候,她就會乖乖死心了。
到時候,鐘家迫于外界流言的壓力,千方百計想要隐瞞鐘翰傷勢的時候,就是我占取主動的時候。
”
“流言?
”萦塵眨眨眼,“你是要讓這件事傳開?
”
崔艾胸有成竹的一笑:“是啊,不知萦塵姐姐可願意幫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