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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靖國,大安的氣候還較為暖和,雖然已經立冬,也下了幾場清雪,但城中百姓還隻穿着單層的夾襖。
敖銳在路上走着,看着各家各戶的百姓,腌臘肉,曬魚幹,該做什麼還做什麼,不由跟身邊的好友林立感歎道:“我朝安定了這些年來,讓百姓們都忘記了戰争是什麼滋味。
”
“其實,這不是也挺好麼?
”林立攤手道:“若百姓人心惶惶,城中便要亂,士氣也會大打折扣。
”
“其實,主要的原因還是在于,這次征戰,并未急迫的從百姓中征兵。
”
林立聽了這話不由贊同道:“這還是多虧了渡王爺,他在臨走之前,便與皇上說起将來大靖與百盟必有一戰,讓大安暗中加緊練兵做好準備。
”
敖銳對當年的逸王,如今的皇上油然生出敬佩之情,說道:“咱們的皇上登位時還是個未及弱冠的孩子,竟然就能想出這種辦法。
”
“是啊,隻要服兵役就能為家中減免賦稅,多麼溫和的手段。
”
大安雖小,卻因為地勢與資源的關系,國庫充足,隻要不缺銀子,就不必搜刮百姓,百姓的日子好,沒有那麼多怨言,遠在軍營之中的親友也可安心訓練。
所謂的良性循環就是如此。
敖銳道:“難怪當初王爺和紀姑娘要助咱們皇上繼位,當真是胸有丘壑的一位明君。
再加上紀将軍的弟弟在皇上身邊輔佐,那可也是個人精。
”
二人會心一笑,敖銳又說:“你能跟我一起來崇聖關,我心裡也踏實不少。
”
原本敖銳跟紀昀在潼陽關鎮守,是紀昀手下的副将,但大靖與百盟形勢日漸緊張,皇上便升了他的品級,讓他接手崇聖關。
林立道:“你我兄弟,說這話做什麼,其實也是紀将軍不放心你,畢竟這裡是鐘家的地盤。
你心思耿直,怕你糟了算計。
”
敖銳道:“我倒覺得你們想的有些多了,我是頂替楚天長将軍,又不是鐘泯。
再說,我跟他将還是老鄉,兒時跟他的長子鐘翰雖然有點過節,可那點過節又算什麼?
”
“你呀,紀将軍就是不放心你這太過坦蕩的性子!
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不把過節放在心上?
再說,鐘副将可是心心念念要接替楚将軍的,結果被你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将軍給搶了……”
“哎!
好了,沒發生的事情,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嘛!
”敖銳覺得大敵當前,鐘泯總不至于不分輕重,計較這些事情。
“今日的酒還是鐘翰幫忙張羅的,咱們就莫要小肚雞腸了,大家都還等着咱們呢。
”
林立瞪他一眼,見勸不動,便也不說了,索性他們到這裡半年多,鐘家也的确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崇聖關雖在大安邊城,卻也富庶安樂,此時夜墨星臨,豐橋旁燈火通明,湖上畫舫的燈籠搖曳着紅光映在水面上,煞是好看。
今日是敖銳做東,他讓鐘翰幫他定了一座中等畫舫,剛好夠一些相熟之人來此小聚。
敖銳并不常來畫舫樓船等地,隻是他到任這小半年來太過忙碌,還未請同僚下屬們同堂一叙。
這才張羅今日的酒局。
林立說的對,與同僚屬下間多多來往沒有壞處。
更何況,衆人都因為他與皇上跟前的紅人紀家兄弟來往慎密,多了一絲敬畏,這讓他真正融入這個圈子又多了一些阻礙,生怕不小心得罪了他,要吃苦頭。
當然也有前來巴結他的。
但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真正肝膽相照的融入。
各個畫舫樓船都在點燈之後逐漸熱鬧起來,時不時傳出舞樂之聲。
敖銳上了船,席間衆人都在等着他,但因為接觸的時間還短,場中的氣氛有些冷淡。
鐘翰見狀,連忙引了話題,他們都是武将侍衛,多數不會那些酸詩對子,便一起高談闊論,談天說地,有的猜拳劃拳取樂。
不一會,氣氛便活絡了許多。
敖銳笑着點頭跟鐘翰緻謝,鐘翰目光誠懇,朝他回了個禮。
林立将這些看在眼中,心想也許真的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他盤腿坐在小幾之後,跟旁邊的人交流起來。
他是個自來熟,相比敖銳,與這裡的人已經比較熟悉了。
畢竟他與衆人一樣,也是下屬。
隻要是沒派系的,都不會排斥平級的同僚。
“今日咱們城裡可有什麼新鮮事沒有?
”
被問話的人名叫孔先,外表上看,如同一位羸弱書生般的文雅,實際上卻是個嘴碎的粗犷漢子。
“新鮮事?
那當然有!
”孔先拿起酒碗灌了口酒,然後嘿嘿笑了兩聲,說道:“你想聽哪條胡同的?
”
孔先提到的胡同,是城裡煙花聚集之地。
林立啐他一口:“呸,老孔,你以為我跟你似的,整天就關心那兩條胡同?
你說點别的!
”
孔先盤腿坐着,不說話的時候到很有貴公子的風采,奈何一開口就完了,他粗聲粗氣的說道:“呸呸呸!
老子是男人!
關心關心女人家有什麼不對,難不成眼珠子要盯在你這小白臉身上?
”
林立被他說的臉一黑,孔先挑眉道:“你若真好這口,我還真知道個去處!
”
林立伸了伸拳頭:“你特娘的再廢話,咱們就出去較量較量!
”
“唉!
不不不!
酒桌上莫要動粗!
”孔先連連擺手,将一塊牛肉塞進口中,見林立真要生氣,連忙收了嬉皮笑臉,說道:“新鮮事倒是有一件,不過……這個,話不太好說……”
“是什麼事?
怎麼個不好說?
”林立頓時來了興趣。
孔先朝他擠擠眼睛,示意是關于鐘翰的事,林立一怔,心中狐疑,連忙問道:“你放心,我保證不外傳!
”
孔先聽他這麼說,便拉了拉林立的袖子,讓他過來點,說道:“聽說鐘翰領了個女子回來,說是先前定下的未婚妻,但已經解除了婚約的。
”
孔先一說到别人的閑事總是比正事要興奮的多,一個勁的擠眉弄眼,林立已經見怪不怪:“既然是解除了婚約的,怎麼又帶了回來?
”
“聽說是女子家中糟了些事情,是他得了消息救回來的。
”
“咦,既然如此上心,莫不是鐘翰對這女子仍有意?
”林立問了一句又覺得不對,他們兩個大男人談論旁人的未婚妻算怎麼回事。
“唉,你怎麼說到這上頭,這算什麼新鮮事。
你換一個。
”
“你聽我說完行不!
”孔常一拍大腿,一瞪眼,說道:“鐘翰對那姑娘有沒有意我不知道,但那姑娘是他從大靖那邊救回來的……”
“靖國人?
”
聽見林立的疑問,孔常眉飛色舞的點點頭。
“那日我在城中剛好撞見那女子下馬車,雖帶着帷帽看不清模樣,但應該是個十分出衆的女子,鐘翰一副噓寒問暖的模樣。
他看見我,開始還有點不自在,後來便一句兩句說了些原由。
”
林立“哦”了一聲,心想這鐘翰倒還是個癡情的?
二人在這裡脫離群衆嘀嘀咕咕,終于被其他人注意到,扯着他們過去喝酒。
二人便放下話題,加入到衆人之中。
正在衆人熱火朝天之時,船頭忽然傳來女子的說話聲。
敖銳往外看去,便看見有幾名女子站在船艙之外,影影綽綽看不清楚面容,但懷中不是抱着琵琶便是抱着古琴,想必是歌舞姬。
便問道:“何事?
”
舫主立刻上前一步,說道:“禀諸位爺,這幾位是風滿樓的歌姬。
小人是來問問諸位可需小曲助興?
”
敖銳對此并不太了解,便将目光看向鐘翰,鐘翰與他解釋道:“風滿樓是上京的歌舞坊,有些歌姬舞姬會在無邀約的情況下,在各個畫舫樓船之間攬些私活。
并無大礙。
”
“那就讓她們進來吧。
”敖銳聞言便讓幾個女子進來,畢竟這些人都是些粗漢爺們兒,平日在外也都是葷素不忌的,他也不願在衆人面前太過特出。
并且這些女子看上去,并不如平常所見的伎家穿着妖豔輕浮,便問道:“如此良辰,倒也不可少了樂曲助興,是我疏忽了。
”
在場衆人皆是兵将,所好不過是軍功,酒肉和女人。
雖無人會做出什麼荒唐之舉,但酒足飯飽,談興頗佳之時,有幾位美貌的歌姬助興,是人生一樂事,自然無人反對。
一名懷抱琵琶的女子擡腳步入船艙内,跪坐在船艙中央,指尖流轉,樂聲傾瀉。
衆人靜聲聆聽一會,便又你一言我一語的交杯換盞起來,那女子并不被言語聲所打擾,琵琶聲聲如潮如波湧動不絕,絲毫沒有被嘈雜之聲蓋過,反而讓人在說話間,清楚的聽到她撥弦的琤淙樂聲在船艙之内輕靈跳躍,回音隐隐。
敖銳道:“技藝的确精湛。
”
鐘翰道:“風滿樓的樂姬專以技藝精良而聞名。
”
孔先在一旁說道:“好聽是好聽,隻是此時此地也隻能助助興。
稱不上佳人,也稱不得知己,已經失了幾分興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