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光線和冰冷的空氣同時灌入洞口,紀爾岚和暮葉都是呼吸一滞,眼睛半晌才适應外面的明亮。
兩人相互攙扶着從洞口爬出,四處一望,這裡居然是應天書院女學附近的巷子。
紀爾岚拽着暮葉避到巷子裡的角落,卷起衣裙去看自己的箭傷,此時小腿流血不止,顔色暗沉。
她心裡咯噔一下,果然沒有料錯,這箭是有毒的。
暮葉在一旁急道:“姑娘,您還能動嗎?
奴婢背着您離開這裡!
”
紀爾岚沉吟片刻,說道:“密道雖然已經被封住,但燕暻肯定知道密道通往哪裡,一定很快就會帶人追到這裡來。
我身上的箭傷不輕,我們兩個跑不遠就會被人追上。
”她随即在附耳對暮葉說了幾句話。
暮葉瞪大眼睛,急的滿目淚光,搖頭道:“不,奴婢要和姑娘在一起,就算讓奴婢死,也不能扔下姑娘一個人!
”
“說什麼傻話,我不會死,你也不會死。
”方才行動太過劇烈,毒性蔓延的很快,此時她受傷的小腿已經沒有知覺了。
紀爾岚急道:“此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燕暻絕想不到我會回密道中去。
記住我跟你說的位置,到時候,帶王爺到那裡去救我!
”
暮葉見紀爾岚似乎真有把握,咬唇抹了一把眼淚,說道:“姑娘放心,我一定把話帶給王爺!
”
紀爾岚點點頭,又叮囑道:“記住我的話,此事一定要親口對王爺說,不可對旁人透露半分,萬一出什麼意外,保命要緊。
”
暮葉死咬下唇,暗下決心,若此事不能辦成,她就陪着姑娘一起死!
想到這,她擔憂的看了紀爾岚一眼,轉身奔出巷子,彙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紀爾岚見暮葉離開,絲毫不敢耽擱。
立刻轉身返回方才的洞口,重新進入密道之中,将洞口複原。
就在她進入片刻不久,燕暻兜帽遮臉帶着一對人馬停在了小巷中。
一個侍從在密道附近查看片刻,說道:“公子,此地有血迹,但血迹在洞口不遠處就消失了,興許是有人在此地接應。
”
“她跑了?
”燕暻緊咬牙根,死死的盯着那血迹,說道:“這個小賤人怎麼會對我燕家的機關密道知道的如此清楚?
!
還早就安排了人在此地接應?
難道之前跟我進入密室隻不過是将計就計?
”
侍從心驚燕暻語氣中的森然,不禁有些膽顫,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公子,對方一向是溫潤如玉,仙人臨世般的人物。
他小心翼翼的說道:“會不會是渡王暗中查探,要對咱們不利?
”
燕暻沉默片刻,眯起雙目:“看來,渡王是來者不善!
”
方才燕暻從暗道出府時,便已經有人來禀報,說渡王到了府上。
燕家太夫人大壽,雖然一般人都不敢輕易怠慢,但以渡王的身份,不過是一份厚禮便罷。
燕暻雖然詫異渡王的來意,但當時他正處在急火攻心,想要親手撕了紀爾岚的當口,便沒有理會,反正家中有祖父和父親和父親坐鎮。
然而此時他卻心中一突。
若紀爾岚早知燕家密道,又是與渡王串通好的,那麼密室之中的‘活人香’還能藏得住嗎?
!
想到這,燕暻心中一緊,立即調轉馬匹,吩咐道:“你們給我在附近仔細搜,若找到紀爾岚,殺之!
”
“是,公子。
”
燕府,月息已經換上一身侍從裝扮,強壓住心中的急切,垂頭站在渡王身後,不敢露出半分異樣。
衆賓客都詫異于渡王居然會親自來給燕家太夫人賀壽,言笑晏晏的同時,也在心中不斷猜測。
畢竟燕家的掌上明珠燕淩傾,也是當之無愧的渡王妃人選,難不成,這件親事居然要成了?
然而,燕家家主,老奸巨猾的燕丞相燕世成卻嗅到了陰謀的味道,他與渡王因為蓬萊仙閣的交鋒日益激烈,此時渡王造訪,一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目的。
等衆人寒暄結束,他上前一步,拱手道:“王爺親臨敝舍,燕某榮幸之至。
”
渡王神色從容,仿若當真是來給燕太夫人祝壽一般。
他說道:“燕相是我朝元老,國之棟梁,本王一向敬重非常,不必如此客氣。
”他環顧四處,沒有看見燕暻的身影,目光在紀成霖面上一瞬而過,發現他神色并無殊色,便知他還未發覺異樣。
回轉過來,随意問道:“怎麼沒看見貴府大公子?
”
燕暻并未據實告知燕世成石室中的事情,一來他出門匆忙,二來怕生出什麼亂子被人知曉而傳揚出去,燕淩傾此時也仍在石室之中救治。
燕世成聽渡王問到燕暻,心中其實也在納罕兒子在搞什麼鬼,面上卻答的無比自然,看不出半分端倪:“暻兒被些瑣事絆住了腳,老夫這就叫人去找他來見王爺。
”
渡王含笑點頭,接着與衆人閑談起來。
燕世成走到遠處回望過去,皺眉吩咐身邊的人:“去問一問,大公子為何匆匆出門?
究竟出了什麼事?
”
手下的人聽了正要點頭去辦,卻來人禀報道:“老爺,府外四處都被人盯上了,全是高手。
府裡也混進了人手,似乎正在找什麼。
”
燕世成一驚,沉着臉吩咐道:“這裡人多眼雜,跟我到書房。
”
渡王府外,暮葉慶幸自己身上的碎銀子還在,她跳下馬車,打發了車夫,上前叩門。
朱紅大門應聲打開,門房一見對方是個衣衫滿是灰塵的少女,皺眉詢問道:“你是何人?
來王府做什麼”
平日都是月息跟着紀爾岚來王府,且從未走過王府大門。
門房根本就不可能認識暮葉。
好在暮葉見過雷澤,便說道:“小女子是雷澤雷護衛的朋友,現下有難處在身,煩請這位大哥通融禀告一聲。
”說着,将荷包裡的銀子通通塞到門房手裡。
如果她開口就要找王爺,對方二話不說就會打發了她,連再說話的機會都不會給。
所以暮葉很聰明的選擇了退而求其次,但門房雖然沒有立刻将她趕走,卻也沒答應幫她找人,還把銀子推還給她,說道:“你是雷護衛的什麼人?
若能說的清,我便幫你禀告一聲。
”
暮葉早就聽說渡王府禦下極嚴,沒想連門房都這麼不好對付。
她心下着急,便說道:“我是雷護衛的表妹……”
“表妹?
”門房眉頭再次皺起,面露不悅:“你若說謊,請恕在下不能通禀。
”
“等等!
”暮葉沒想到這人如此精明,而她也根本不知道雷澤具體情況,她咬咬牙,轉而換上一副窘迫羞紅的情态,将自己與雷澤的關系置于暧昧的境地,希望對方能夠相信。
說道:“其實……其實我是雷大哥的……結義妹妹……”
那門房上下看她一眼,不知是否信了。
暮葉趕緊說道:“這位大哥,小女子并不想進王府找雷護衛,隻是想讓他出來見我一面,實在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說……請您通融……”
那門房見她說并不是想進王府找人,隻是想讓雷澤出來說句話,神色便松了些,說道:“實不相瞞,雷護衛現在不在府上,等他回府,我會幫你轉告說你來過,此時,你便先回去吧。
”
暮葉一驚,頓時急了,脫口問道:“雷澤不是貼身護衛王爺的嗎?
此時雷澤不在府上,是不是王爺也出門去了?
”
門房一聽臉色大變,招手便換了四五個護衛将暮葉團團圍住:“你到底是何人,為何如此關心王爺的行蹤!
”
暮葉後悔自己失言,卻也沒了辦法,正難為間,一個冷睿的女聲響起:“什麼事?
”
門房聞聲回轉,說道:“月姑娘,此女聲稱自己是雷澤護衛的朋友,卻十分關注王爺的行蹤,十分可疑。
”
雷月柳眉微蹙,擡眼上下打量暮葉,暮葉卻在這時驚喜道:“月姑娘?
姐姐可是雷月?
”
雷月詫異的看了她一眼,說:“我是。
”
暮葉連忙說道:“月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
雷月越發奇怪,示意門房等人退開些。
暮葉走到雷月一步之遙,小聲說道:“月姑娘,我家姑娘有難,求王爺救命!
”
雷月眉目一肅:“你家姑娘?
”
“我家姑娘姓紀……”暮葉滿目急切。
說道:“此時隻有王爺能救我家姑娘,求月姑娘告知,王爺現在在何處?
”
雷月聽見‘紀’這個字,眼前閃過那個少女冰魂雪魄般的身影。
随即心口一澀,說道:“你是紀姑娘的婢女?
她出了什麼事?
現在人在何處?
”
暮葉一頓,說道:“事關重大,具體情形,我隻能對王爺說明……”
“隻能對王爺說?
”雷月眸光瞬間結凍,她不知道紀爾岚到底是什麼來頭,卻知道王爺待她十分不同。
兩人常常獨處而談,而且每次相談之後,王爺的心情似乎都十分的好……
雷月心口的酸澀不受控制的狂湧而出……她跟在王爺左右多年,忠心耿耿,而此時紀爾岚身邊的奴婢居然都這般将她不看在眼裡!
隻能對王爺說的話?
呵……紀爾岚隻能對王爺說的話,會是什麼?
雷月暗自冷笑一聲,她不想知道,也沒興趣幫紀爾岚。
她緩緩壓住心底那一絲難堪,緩緩說道:“你若不能據實相告,我又憑什麼相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