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人口密集繁盛,平時此處便行人如織,今天這樣的的事,街上更是人潮湧動。
一大早就有不少人等在菜市口等着看燕淩傾被執以火刑。
周圍還有不少商販想要趁機賺一筆,原本寬敞的街道被擠得幾乎沒有落腳之地。
官府隻好遣衙役在攔在木架外圍,防止這些人沒頭沒腦的沖到刑架附近,發生意外。
稍微有些門道的人,早已經在附近的茶館酒肆不惜花重金定了位置。
紀爾岚與渡王站在九重樓上,俯視着下方的人群,有種不好的預感。
“燕暻毫無動作?
”
楊戭見她詢問,側頭看向她,說道:“燕家所有人都毫無異常。
”
紀爾岚輕哼一聲,說道:“沒想到燕家這一次這麼識時務?
”
“我看未必。
”楊戭說道:“燕家在暗處有不少暗線,難免有被我們疏忽的。
不到最後,都不能掉以輕心。
”
紀爾岚點點頭,密切注意着下面的動靜,看着不少人一步一挪的往前面擠,無奈道:“虧得此時數九寒天,不然這麼擠着,怕是不少人要中暑了。
”
楊戭輕笑道:“若是那般,那邊賣烤紅薯的小販,定是要改賣綠豆湯的。
”
紀爾岚嘴角抽了抽:“王爺也會說笑?
”
楊戭斜她一眼,道:“本王也是人。
”
紀爾岚‘嘁’了一聲,道:“我還以為王爺是神呢!
”
楊戭被她說的臉一黑,雷澤在一旁拼命端着肩膀,偷偷用手指捏住上下兩片嘴唇,免得笑出聲。
紀爾岚挑眉瞥他一眼,故意說道:“雷澤,你笑什麼呢?
”
雷澤眼皮跳了跳,臉皮頓時垮了,說道:“屬下沒笑……”月息和暮葉‘嗤嗤’的竊笑幾聲,雷澤的臉唰的一紅。
紀爾岚心情大好,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沒笑就好,不然,王爺可能會把你也給燒烤了。
”
雷澤無語,轉臉看向窗外,不再理會她們。
時辰将至,十來名衙役駕着囚車出現在衆人視野中,燕淩傾縮着肩膀坐着,恨恨看着外面的各色目光,身上被人扔了不少爛菜葉之類的東西。
她時不時的‘啊啊’大叫着,卻無法再說出一句狠話。
囚車所到之處,圍觀的人勉強擁擠着讓出一條路供他們通過,嘴裡罵着‘毒婦’、‘該死’之類的字眼。
燕淩傾已經出離憤怒,臉色乍青乍白,目眦欲裂。
暮葉沒見過如此陣仗,吓得臉色發白,忍不住說道:“她是不是已經瘋了?
”
月息拉安慰的拉住她的手,說道:“如果瘋了,對她來說倒是好事,免得受此羞辱。
不過,她這也是自作自受。
”
幾人說話間,燕淩傾已經被衙役拖拽着綁在了行刑的木架上。
原本就蓬亂的發髻徹底散亂開來,看上去更像個瘋子。
大理寺卿薛敬之等人在不遠處的高台上,面色各異。
讓人陳述了一遍燕淩傾的罪狀,便沉默等着午時三刻的到來。
可就在這時,驚變突起!
伴着略微低沉的沙沙聲,一陣紅霧突然從四面八方彙集而來。
紀爾岚眉頭一皺,眯眼眼睛往高處看去,她聽覺比常人靈敏,在亂哄哄的吵鬧聲中依舊能分辨一二,疑惑道:“好像是翅膀扇動的聲音……”
随着距離越來越近,多數人都已經發現了異狀。
紅霧時聚時散,形狀飄忽不定,仿若是一大片濃郁的雨雲籠罩在衆人頭頂。
若不是顔色異常豔麗,興許一時半會都不會有人發現它們的存在。
雜亂的聲音頓時安靜不少,有人指着頭頂大聲疑問道:“那是什麼!
難道連上天都看不過此女的惡行,天生異象?
”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紛紛擡頭向上觀望,紅霧似乎被人群的聲響所擾,幻化緩慢起來,但仍舊看得出,那東西不斷向人群靠攏過來,十分詭異,怎麼看,也不像是上天仙靈。
此時,人群中似乎有人認出了那是什麼東西,突然尖叫了一聲,就在同時,月息突然驚恐道:“天哪!
怎麼會是……”
月息話還沒說完,下面的人群無尖叫聲起,瘋狂的往人群外沖去,然而大部分人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卻也覺得大事不妙,茫然的跟着騷動起來,四處奔逃。
可這裡此時正是最最擁擠的時候,哪裡有半分可以活動的餘地。
外面還有不少剛到此處準備擠進人群看熱鬧的百姓,突然被人往相反的方向一擁,頓時站不穩腳跟被推到在地,慘叫聲此起彼伏,驚亂一片!
紀爾岚和楊戭兩人一直防着燕家在暗處偷梁換柱,救走燕淩傾,卻也沒有料到會發生眼前的一幕,頓時也被驚在原地,等幾人反應過來,下面的亂象已經一發不可收拾,連大理寺的衆人也被困在了人潮中,幸好周圍還有不少衙役,大家相互拉扯攙扶,勉強還能立住腳跟。
紀爾岚道:“月息,你方才說什麼?
你認識那東西?
”
月息臉色十分難看,立刻上前将隔間的門窗緊閉,隻将糊窗的紙戳漏了幾個窟窿,讓衆人能看見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喧嚣暫時被擋住了不少,她說:“這是地湧屍蛾,會吃人的!
”
“什麼!
”楊戭面色大變,立刻往外看去。
人群不斷轟亂踩踏,倒地的人瞬間就會被人群淹沒。
而頭頂的紅霧似乎被震天的尖叫聲激怒,開始急速的變化起來,隐隐試探着要沖入人群!
月息的手幾乎一直再抖,說道:“這東西常年盤繞在沼澤附近,專門吃陷入沼澤中的屍體。
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
能讓認出地湧屍蛾的人如此驚慌,足以說明了它的危險程度。
紀爾岚連忙問道:“有什麼辦法能除掉這些東西?
”
月息搖頭說道:“隻能用火,别的都不行,可下面這樣的情形,怎麼點火?
”
說火,衆人猛地朝燕淩傾所在的高台看去,無數柴火堆在她腳下,而她此時正擡頭朝四處觀望,似乎在尋找着什麼。
紀爾岚剛要說話,就看見不少百姓裝扮的人已經趁亂靠近了刑台,但人群太過擁擠,讓他們有些分身不暇:“沒想到燕暻為了救燕淩傾,不惜枉殺這麼多人的性命。
”
楊戭神色凝重,說道:“這些蟲子不會無緣無故飛到這裡。
還在人群頭頂盤旋不散。
一定是有什麼東西吸引着它們。
”
月息道:“有一種鬼媒花,花粉無色無味,地湧屍蛾喜歡将這種花粉蹭在身上,掩蓋它們的氣味。
”
“難道是有人在地上灑了鬼媒花粉?
”紀爾岚覺得,如果是這樣,燕暻還真是下了血本了!
“不管怎麼說,先将刑台點燃,無論如何也可以抵擋一陣子。
”
紀爾岚緊緊盯着那一大團紅霧,它們已經劈天蓋地的飛到人群上方,紀爾岚幾乎能看清楚它們的模樣。
‘地湧屍蛾’六對細長透明的薄翅急速抖動,血紅的身體隐約長着黑色的花紋。
月息看見它們的态勢,頭皮一陣發麻焦急道:“怎麼辦,它們好像要沖下來了!
”
正在這時,木架搭的高台突然被前呼後擁的人群擠到,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嘩啦一下散了架。
空中的地湧屍蛾猛地一滞,嗡聲出現一瞬短暫的混亂,接着它們似乎受到驚吓一般緊緊集結在一起,更加快速的盤旋起來。
架子下面的人,包括要救燕淩傾的人,都被壓在了下面,想必已經一命嗚呼,救不回來了。
周圍的人被這一突發的變化驚得更是連滾帶爬,一時間,早已失控的場面越發混亂。
而燕淩傾也被摔在了木架堆之上,驚恐的看着四周。
“機不可失,趁着現在架子倒地,附近無人敢靠近,點燃木架才不會波及到其他人。
”楊戭招呼一聲,說道:“雷澤!
手‘弩’!
”
雷澤立刻反身出去,紀爾岚聽見他打了一聲奇怪的呼哨,片刻返回,手中已經拿了把黑色的手‘弩’,小巧輕便至極,應該是王府暗衛随身攜帶的配置。
楊戭将隔間内的簾幔扯下一塊,纏在箭頭上,紀爾岚會意,連忙将桌上的酒水倒了上去。
楊戭将窗子推開半扇,點燃箭矢。
雷澤說道:“王爺,我來吧!
”
楊戭搖搖頭,皺眉看着下面。
此時外圍的人不少已經跑出老遠,但也有人滞留在原地,抱着死去的親友不肯離開。
因此,四周的路仍舊不怎麼暢通。
人群中又竄出幾個人拼命往燕淩傾那裡移動。
紀爾岚說道:“這幾個人交給我。
”
楊戭沉默點頭,手中弩箭猛地出手,在空氣中劃出一道破空之聲,幾乎就在瞬間,燕淩傾身下被浸了火油的木架呼的燃燒起來,将她瞬間燒成了火人。
紀爾岚此刻心情也顧不上是悲憫還是痛快,看準時機,手中幾道小巧的特制刀刃狂射而出,頓時将那幾個伺機而動的人身體擊穿。
周圍的百姓被突入其來的大火和走調恐怖的喊叫聲驚得魂不附體,人群有一瞬間的安靜。
隻剩下燕淩傾無法抑制的慘烈嚎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