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344章 折枝起誓
京尋似乎并不介意。
并不介意成為秦不聞的殺器,并不介意她用他來殺人滅口。
他願意成為秦不聞的刀。
秦不聞愣怔許久,半晌,才回神啞然失笑:“可是京尋,你不是刀刃。
”
“你是你自己,”秦不聞耐心解釋,“你有自己的目标與志向,并不是為我而生的。
”
京尋似有不解。
他稍稍抿唇,冷厲的眉眼間染了幾分懵懂茫然。
“殿下,不要,京尋了?
”
他會錯了意,獸瞳中閃過一絲慌亂。
秦不聞急忙擺手:“不是的,我的意思是說,京尋你有更廣闊的天地,不必拘泥于我一人。
”
京尋蹙眉:“京尋,不要什麼,廣闊天地。
”
“殿下,便是京尋所有的,天地。
”
他不需要什麼更廣闊的天地,也不需要什麼志向與目标,他自被秦不聞救下的那一刻起,身體及骨血,便是屬于殿下的。
京尋向來執拗的。
秦不聞聞言,無奈地搖搖頭,終究沒再多少說什麼,隻道:“不說這些了,前幾日刺殺宴唐的刺客,你有什麼線索嗎?
”
京尋抿唇,認真思索後答道:“他的身手,不如我。
”
秦不聞有些哭笑不得。
“我當然知道,京尋的身手天下第一,旁人當然比不得!
”
被誇獎的“狼崽子”十分受衆,他不受控制地揚了揚下巴,繃緊了嘴唇,卻是很認同地點了點頭。
“那除此之外,還有别的線索嗎?
”秦不聞循循善誘。
京尋會意,似乎是回憶許久,才緩緩開口道:“那人的身手,不是,曜雲武功。
”
秦不聞正色:“東離?
”
京尋點點頭:“是,像東離。
”
“宴唐說已經調查得差不多了,他有跟你說過該如何處置嗎?
”
京尋搖搖頭,乖巧溫馴:“他讓京尋,吃飯練功。
”
頓了頓,他繃着身子再次開口:“他說,隻要京尋乖,殿下會來,哄京尋。
”
秦不聞:“……”
宴唐這家夥,連這點事情也要算計她。
無奈地歎了口氣,秦不聞笑道:“既無他事,我先去書房打探一下消息。
”
見秦不聞擡腳要走,京尋伸手,又抓住了秦不聞的衣袖。
感受到衣袖的力道,秦不聞不解地轉身,對上了京尋那雙幽怨的眼。
“殿下,不要,京尋了?
”
語氣中帶着淺淺的控訴與委屈。
秦不聞哭笑不得:“我隻是要去探聽一下消息,不會不要你的。
”
但是很顯然,如今的秦不聞,在京尋這裡已經沒有什麼信用可言了。
他拉着秦不聞的衣袖,不肯松手。
秦不聞不覺失笑,她耐心道:“京尋,所有的事情已經結束了,我不會再騙你了。
”
如今曜雲三權分立,她以命做局,隻要三方勢力不失去平衡,便沒有什麼需要她來解決的事情了。
京尋不懂這些。
京尋隻覺得,殿下要走,便是不好的。
他皺眉低頭,倔強地拽着秦不聞的衣袖,說什麼也不松。
“京尋,我們來做約定好不好?
”
秦不聞說着,采摘下半截竹節:“我向京尋發誓,絕不會一聲不響離開京城,也不會讓你再找不到我。
”
說着,秦不聞将手中的竹節折斷。
折枝起誓,言重如山。
京尋倔強的神情終于有些許松動,他微微抿唇,終于松開了抓着秦不聞衣袖的手。
“殿下,不許,再騙京尋。
”
秦不聞使勁點點頭:“好!
”
好不容易順好了狼崽子的毛,秦不聞走出偏院,往司徒府書房的方向走去。
書房與偏院的方向相反。
秦不聞走到書房前的時候,季君皎與宴唐正從書房中出來。
庭院之下,兩位公子身姿清隽,恍若神明。
隔得距離有些遠,秦不聞聽不清楚兩個人在談什麼,隻見宴唐朝着季君皎微微颔首,眉眼笑意淺淡。
季君皎眉目清冷淡漠,無甚表情。
她又往那邊走了兩步,兩人聽到聲響,便往秦不聞這邊看過來。
見到秦不聞,宴唐的神情并無半分變化,隻是朝着秦不聞勾唇颔首,輕喚了一聲“殿下”。
光影斑駁,那傳聞中芝蘭玉樹的首輔大人與司徒大人站在光明隐晦之中,好似兩塊溫潤的羊脂玉,溫和内斂,又像是兩柄開了光的利刃,鋒芒畢露。
季君皎也朝着秦不聞看來,又不知道跟宴唐說了什麼,随即轉身,朝她走來。
“怎麼樣了?
”
秦不聞詢問。
季君皎點點頭:“已經問清楚了。
”
秦不聞歪頭:“所以首輔大人準備去緝拿兇手?
”
季君皎輕笑一聲。
夏末的陽光還是太刺眼了,季君皎走到逆光處,遮擋住了秦不聞頭頂的日頭。
“所以,我準備回府休息了。
”
季君皎語氣淡淡,眉眼清俊。
秦不聞挑眉。
“此事司徒大人有分寸,我不必插手。
”
秦不聞聞言,轉而看向不遠處,仍坐在武侯車上的宴唐。
濃蔭匝地,光影斑駁,宴唐就端坐在那樣的光景裡,好似一幅隽永的畫。
秦不聞自然是相信宴唐的。
從很久之前,宴唐便能将所有事情處理得天衣無縫。
點了點頭,秦不聞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回府吧。
”
季君皎微微颔首,帶着秦不聞,離開了司徒府。
秦不聞能感覺到,出了司徒府之後,一道視線就一直跟着她。
大概也能猜到是誰,秦不聞有些哭笑不得。
馬車中,季君皎端正了身姿:“你還是與他說清楚比較好。
”
“誰?
”秦不聞佯裝不懂地問道。
季君皎神情平靜,眸光淺淡:“京尋。
”
秦不聞微微挑眉,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你知道我剛剛去見了京尋?
”
季君皎點點頭:“宴唐告訴我了,你此次來司徒府,是來見京尋的。
”
秦不聞沒說話,好整以暇地看向季君皎。
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怎麼覺得,宴唐跟季君皎的關系,比她想象中還要好?
并未在意少女投過來的探究的眼光,季君皎清聲:“他跟着馬車,隻是因為不放心,你還是同他說清楚比較好。
”
“說清楚什麼?
”秦不聞忍着笑意,勾唇問他。
季君皎抿唇,他端坐在那裡,身上披着墨綠色的外袍,松散的墨發流瀉在肩頭,将他一般的面容隐匿在了陰翳之中。
“說清楚,你不會離開京城,不會再不告而别。
”
許是秦不聞的錯覺,她甚至在季君皎的這句話中,聽到了執拗又堅決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