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400章 甯王
正月裡,京城中的年味還沒有散去,紅紅的燈籠挂滿整個街道兩側,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
在大紅燈籠的映照下,雪花都變得五顔六色起來。
洛染悄悄掀開車簾,見街上沒有什麼行人,悄悄伸出手,似乎想接住天上飄落的雪花。
雪花落在掌心,瞬間消失不見。
洛染忽然童心大起,将胳膊又往外伸了伸,試圖接到更多的雪花。
旁邊的傅今安,視線落在她姣好的側顔,恍惚間記起,他有多久沒看見她如此放松的樣子了。
隻要在宣王府,在東宮,她就是人人敬畏的宣王妃,然後又是太子妃。
可沒人知道,光鮮豔麗的背後,是她每個夜裡為景初的徹夜難眠。
為景初高興,為景初傷心,景初稍有風吹草動,她整個人都繃得緊緊的。
現在想來,她也才不到雙十年華,本該無憂無慮做她的侯府千金,如果不是自己,或許她跟傅家退親之後就會嫁入沈家。
那裡有疼她愛她的外祖母,有視她為己出的舅舅和舅母,還有那個會将她捧在手心裡疼的表哥。
一切都是因為自己。
可若是讓自己放棄,傅今安扪心自問:他做不到。
隻要稍一想,恐懼就鋪天蓋地地将他淹沒。
“你後悔嗎?
”
傅今安忽然問道。
“什麼?
”
洛染收回手,不解地看他:“後悔什麼?
”
傅今安長臂一伸,将人緊緊攬在懷裡:“沒什麼。
”
洛染被摟得有些喘不過來氣,試着微微推開他,可剛離開一點,身上的手臂又緊了兩分。
她隻好放棄掙紮。
半晌,才試探地問:“我們去哪裡?
”
傅今安看了一眼外面,道:“帶你去見一個人。
”
咚!
咚!
咚!
洛染忽然感覺心跳加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傅今安低頭親親她的眼睛,低聲道:“北地。
”
洛染微微蹙眉,片刻後睜大雙眼:“甯王?
”
傅今安點頭。
洛染有很多話要問,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最後隻問了一句:“他可靠嗎?
”
傅今安又點頭:“嗯。
”
洛染緊張的心這才平複一些,接着就是為婉姐姐高興。
馬車沒有出城,而是繞了一圈之後停在一處安靜偏僻的宅子外面。
長影上前輕輕敲了幾下門。
不一會兒,門從裡面打開。
洛染看得清楚,開門的是一個年愈四十的壯漢,身材高大魁梧,滿臉的絡腮胡,五官深邃,雙唇有些厚,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士。
壯漢看了一眼長影,又見傅今安從馬車上下來,這才恭敬地打開門,讓開身子,操着一口純正的京中口音道:“太子請。
”
傅今安回身将洛染抱下馬車,攬着她入内。
這座宅子不大,一進大門剛走沒多遠,就停在二門處。
洛染站在門口,有些不敢上前。
傅今安低頭看她:“怎麼了?
”
洛染搖搖頭。
院子裡,隐隐約約傳出孩童的笑聲,很稚嫩,很高興,像極了青甯小時候。
正猶豫間,忽然看見一道身影向他們走來。
比剛剛開門的那人似乎還要高一些,男人肩上騎着一個看起來比景初大上兩個月的孩子,男人正在仰頭跟肩上的孩子說什麼,洛染看不清他的臉,卻發現他說完,肩上的孩子笑得更開心了,搭在他肩側的小腿都跟着晃悠。
洛染覺得這個人有些面熟。
“謙兒!
你是不是又調皮了?
”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洛染本能地看過去。
女子這時似乎也發現門外還站着兩個人,短暫的怔愣過後,臉上很快恢複如常,對那個高大的男人道:“王爺,你這樣會把謙兒慣壞的。
”
男人不以為意,道:“他還小,以後你慢慢教便是。
”
女子似乎很無奈,這才往門口走來,看看傅今安,又上前牽着洛染的手,親昵道:“來了怎麼不進來?
不認識我了?
”
“婉姐姐……”
半晌,洛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嶽婉禾撥了撥她額前的碎發,好像姐姐看妹妹一樣,眼裡閃着淚花,嘴角帶着笑。
那個男人這時也走過來,對傅今安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傅今安拍拍洛染的肩,道:“我跟甯王有些話說,一會兒過來接你。
”
洛染僵硬地點點頭,看着這位四大藩王之一的“甯王”從眼前經過,他肩上仍坐着謙兒。
“這,到底怎麼回事?
”
傅今安兩人一走,洛染便急急地問道。
嶽婉禾笑笑,牽着她一邊往屋裡走一邊道:“你别急,聽我跟你慢慢說。
”
進了屋子,嶽婉禾揮退周圍伺候的人,倒了一杯熱茶放到洛染手邊,笑着道:“我以為你知道。
可剛剛看你一副受了驚吓的樣子,就猜到太子應該沒跟你說。
”
洛染看着她點頭。
嶽婉禾低頭整理毫無褶皺的衣擺,輕聲道:“幾個月前,我剛到冷宮,晏回就告訴我,說你求了他,讓他放我們母子一馬。
”
嶽婉禾擡頭,感激地看着洛染道:“其實這之前,沈聿知也找過我。
他說你給了他一種假死藥,隻要我服用後,他會想辦法将我救出去。
”
洛染點頭。
這是她一開始想到的辦法,想用救绮琴的法子。
因為除了這個,她真的想不到旁的了。
嶽婉禾牽着洛染的手,緩緩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可是,我不能為了自己活命,把你,和沈家拖下水。
這件事不暴露還好,一旦被人發現,洛家,沈家,哪怕宣王府,一個都落不着好。
”
“可是……”
洛染剛要開口,嶽婉禾笑着搖頭:“我知道,你是想問我後來為什麼又同意晏回的法子了吧。
”
她歎了口氣,道:“其實,一開始我也是不同意的,直到……”
直到甯王出現,跟她說了許多。
才讓她原本死灰一般的心一點點活過來。
至于甯王到底跟嶽婉禾說了什麼,洛染最後沒問。
她隻是關心:“你信他嗎?
”
嶽婉禾笑笑:“我一個将死之人,一輩子都見不着光,更别提還帶着個孩子,他能圖我什麼呢?
退一萬步講,最後就算他變了心,那又如何?
隻要我的謙兒能健健康康長大,我什麼都不在乎。
”
事已至此,除了祝福,洛染也沒什麼可說的,最後緊緊拉着嶽婉禾的手,囑咐道:“婉姐姐,答應我,無論什麼時候,都别放棄自己。
如果他對你不好,你就回來!
”
她相信,有東宮和永定侯府在,怎麼也會護住一對母子。
嶽婉禾認真地點頭:“好,我答應你。
”
沒人注意到屋外的屋頂上還坐着一個人,兩人的談話被其悉數聽到耳中。
陸久臣釋然地笑了笑,如來時一般消失,一如從來沒人知道他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