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顧北宣卻始終沒有急着開口說話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淺淺的笑容，那樣的笑容落在小虎兒的眼睛裡，卻叫他怎樣，也無法形容。

　　這樣的眼神，小虎兒好像隻在他爹娘看他的時候，感受到過。

　　有疼愛，有不舍，也有憐惜。

　　小虎兒就這樣怔怔地看着顧北宣，顧北宣也一直沒有将視線從小虎兒的身上移開過。

　　半晌，顧北宣才緩緩地垂下眸子，那睫毛如羽鴉般漆黑纖長。

　　他苦澀地勾了勾唇，淡淡地笑着，但是渾身卻給人一種十分悲傷的感覺。

　　“你和她真的很像，她是我的五妹妹，估計他在你這麼大的時候，也和你一樣，可能吃了很多很多的苦。

　　可是他卻總是給人一種十分懂事的感覺，無論受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傷，受了多少委屈，她都不會說出來。

　　她總是像你這樣笑着，眉眼彎彎的，像是個小月牙一樣，可是卻沒有人知道，他心裡是有多麼的傷心悲涼。
”

　　顧北宣此時甚至有些懷念從前的顧若溪。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的話，他肯定要好好加倍地去疼愛這個妹妹。

　　他不會再叫顧若溪受一丁點的苦。

　　明明他也是自己的妹妹啊，為什麼當初他就那麼糊塗？

　　為什麼，那個時候的他卻看不明白顧若婷的那副嘴臉啊？

　　為什麼那個時候的他就不能對顧若溪好一點啊？

　　哪怕是好一丁點，他們之間現在的關系也不可能會變得如此僵化。

　　小虎兒也看出了眼前大哥哥神色間的悲傷，他緩緩的走上前去，擡起手來用自己稚嫩，還略微有些髒兮兮的小手覆蓋在了顧北宣的手背上。

　　“大哥哥，你很想自己的妹妹是嗎？
如果想她的話。
可以去看他呀！
他是不在你的身邊了嗎？
”

　　顧北宣勾起一抹苦澀的唇角：“是啊，是我把她弄丢了，她不在我的身邊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

　　“她是出嫁了嗎？
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了嗎？

　　從前，我家裡隔壁的鄰居，家裡也有一個大姐姐，可是，卻在前年的時候走了。

　　你要說大姐姐是嫁到了别的縣城裡去了，所以就再也不回來了，大哥哥的妹妹也是嫁到了别的地方了嗎？
”

　　顧北宣緩緩地搖了搖頭：“他的确是出嫁了，但卻沒有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她就在京城當中，而且我還能夠時常地看到她，可是曾經，我做了太多太多讓她傷心的事情了，所以她就走了，不肯回來，也不肯再認我了。
”

　　小虎兒聽見這話卻沒有再開口說些什麼？

　　他隻是默默地站在那裡，用自己那雙十分幹淨純潔的眸子定定地看着顧北宣。

　　顧北宣也看着小虎兒：“你和她從前的眼神真的很像，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竟然會把你們兩個聯系到一起。

　　”

　　顧北宣想，他現在一定是瘋了。

　　随便看到一個小孩子，都會想到顧若溪以前是如何生活的？

　　“其實現在的她這個樣子也挺好的，比以前的性子強硬多了，這樣以後便沒有人可以随便欺負他了，而且他現在過得也很好，他的夫君很愛她，她現在身邊的人，比我們這些親人實在是好太多了，而且他也更愛笑了。

　　你不知道，她笑起來的模樣可好看了，以前不覺得，但是現在回想起來，真的感覺他的笑容就像是個小太陽一樣溫暖着人心。
”

　　“我知道她現在過得很好，其實就應該滿足了的，當初是我不好，是我弄丢了他，是我厭惡他，憎恨她，明明是想着讓她能夠離我遠遠的，現在她真的徹底遠離我了，我應該高興才對呀！
”

　　可是人就是自私的，越是得不到什麼便，越是想要費盡心思得到什麼。

　　就好比現在，曾經的顧若溪整天都會圍着自己的屁股後，就像是個跟屁蟲一樣，而且還在自己的耳邊叽叽喳喳個不停。

　　他煩都要煩死了。

　　可是現在耳根子徹底的清靜下來了，又突然之間感覺到不習慣了。

　　他現在多麼想要祈求得到顧若溪的原諒。

　　他也不求顧若溪今後把他當做哥哥來看待，哪怕是讓他能夠遠遠的看上她一眼，哪怕是他們能夠像一家人一樣坐在一起吃頓飯，哪怕是一次也好啊……

　　可是很顯然這些，都是這輩子根本就是無法實現的幻想罷了。

　　他想到這裡，心中更是充滿了苦澀與複雜，他十分沮喪地低着頭，嘴角的弧度也變得悲慘了起來。

　　他抑制不住地咳嗽了幾聲，似乎把眼前這個小男孩當做了傾訴的對象，又似乎是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繼續開口說着。

　　“其實我心裡一直都很清楚，他不會原諒我們的，小的時候他是最期望，最渴望有親情的，可是我們做的這一切，都是要把他推得遠遠的，他一直都是個很要強的姑娘，而且最不喜歡給别人添麻煩，無論什麼事情都喜歡自己扛，就算是受了再重的傷，也像是隻小狼一樣默默地在，然後舔着自己的傷口，可她也是個小姑娘。

　　他也是個令人疼惜的年紀啊，當初的我為什麼就那麼混賬，就不能給他一丁點兒的溫暖呢！
”

　　顧北宣此時仿佛就已經沉浸到了自己的思想當中。

　　小虎兒默默地站在原地，他沒有打擾顧北宣說話，而是選擇十分安靜地聽着他傾訴着。

　　“是了，他除了自己一個人默默地舔食傷口，還能如何呢。

　　當初他若是向我們求救，估計也沒有人會幫她一把的吧。

　　怪不得，怪不得啊。

　　她甯願自己受傷自己默默地療傷，也不肯麻煩我們呢。

　　因為打從一開始她就知道，就算他想要央求我們幫忙，留給他的或許，就隻有無盡的嘲笑與侮辱吧。
”

　　顧北宣自嘲地開口說道。

　　如果當初她可以像顧若婷那樣，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像是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一樣，哭哭啼啼。

　　估計那個時候，他們會把她欺負得更慘吧。

　　在整個丞相府，沒有人會耐心地聽他說話，更别提是撒嬌，哭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