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喜新得知五日後,祁燼會帶着僅剩的黑甲衛,與北戎議和使團一同回京,便再也沒敢多說什麼。
祁燼送左傾顔回房,一路卻比尋常沉默了許多。
眼看左傾顔走進房裡,他本欲轉身離開,卻被左傾顔拽住衣袍。
擡眼就撞進一雙憂慮的眸子裡,祁燼索性跨進房裡,随手阖上門。
“怎麼了,不高興嗎?
”他問。
“不高興的,難道不是你嗎?
”左傾顔擰眉反問。
見他不語,左傾顔耐着性子輕問,“你不是心心念念要求旨賜婚嗎,現在聖旨到手了,婚約已定,你為何悶悶不樂?
”
他聞言微不可見地一歎,扯唇露出無奈的表情,“真是一點點心事都瞞不過我家王妃的眼睛。
”
左傾顔推了他一把,“不許插科打诨,說正經的。
”
她原是歡喜的,皇帝賜婚,她就不得不跟祁燼一起回天陵謝恩,準備婚嫁事宜了。
眼下藥王谷的患病傷員日益減少,她其實早已清閑了許多。
可看到他神色不虞,心裡總覺得怪怪的。
祁燼仿佛明白了她的想法,大掌捧住她的俏臉解釋,“能把你趁早訂下,我自是歡喜的。
”
他掃了一眼左傾顔擱置在桌上的賜婚聖旨,眸色深邃而悠遠,“為了這東西,我曾在乾政殿門口跪了兩天兩夜,苦苦懇求,可他不但不給,還賞了我四十大闆……”
他唇邊揚起一個自嘲的諷笑,“可如今,他不但給了,還千裡迢迢讓心腹送到北境。
”
看似封賞,其實是對他這個看着長大的兒子,全無半點信任。
“如果可以選,我倒甯願,他等我回京再求一次才給。
就連母妃那封信,想來也是他逼着寫下的。
”
從小到大,即使他人在天陵,每日進宮,可母妃有什麼病痛從來不曾主動知會他。
更遑論,如今是北戎和東陵戰後準備和談事宜的關鍵時候,母妃更不可能以自己的病為借口催他回京。
左傾顔在聽他提及那頓闆子時,就已經明白他為何不高興了。
那是對自小崇敬之人,一步步從失望到絕望的心酸和難受。
她正想開口勸慰一二,卻見他緩緩閉上了眼,掙開時已是滿目凜然。
“也罷,扒下這層血脈的糖衣,我對他,再也無需有所顧慮。
”
他垂眼凝着左傾顔,冰涼的額頭緩緩抵上她的額心。
“從今往後,我的至親之人,隻有你和母妃了。
”
低啞的嗓音一字一句鑽進她耳際,“左傾顔,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準不要我,丢棄我……聽見沒有?
”
左傾顔心疼得無以複加,伸出雙臂用力攬住他的脖子,“我聽見了,我都聽見了。
”
她踮起腳,用鼻尖去蹭他的鼻子,“日後,我們還會有孩子,我們也還有家人朋友,你看,就連口口聲聲嫌棄你的葉世子,說到出征北戎的時候,他也處處以你的安危為重,更遑論天樞搖光開陽他們。
”
“其實,你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孤獨。
”
她語氣鄭重地看着他,“答應我,不許鑽牛角尖,回了天陵,更不許被那個滿腹猜忌薄情寡義的狗皇帝亂了心神,對他心慈手軟,聽見沒有!
”
她義正言辭的模樣讓祁燼心中釋然,也有些忍俊不禁。
他動了動鼻子,輕輕蹭了回去,“遵命,我的王妃。
”
見他眉目間的愁思消散了,左傾顔才放下心,本欲退開,可他攬在後腰的手臂卻跟烙鐵似的,越捁越緊。
似是看穿了她,祁燼歪着腦袋在她耳際低語,“王妃剛剛好像說,要給本殿生孩子……”
左傾顔耳根子頓時猶如被燙到一般,猛地轉頭,紅唇卻撞在他的側臉上,就仿佛用力親了他一口。
隻見他如狼似虎的眼眸微微掀起,“王妃别心急……”
“我不是故意——”話未落下,他的頭已經俯壓了下來,精準地捕獲她嬌嫩的唇舌。
身前緊貼的柔軟和美好蠶食他所剩不多的理智,他的大掌帶着灼燙的溫度不安分地遊走,四處點火,引來她陣陣戰栗。
聖旨到手,他一直懸着的心總算是安穩放下。
這般想着,他眼底的墨色又深沉了些。
随着腰間一松,左傾顔又感覺肩上微涼,白皙的香肩裸露在空氣中,引來她的輕顫,也沖擊着祁燼的視覺。
他放開她的唇瓣,沿着她精緻的下颌,灑下細碎一個個的吻,目光落到她頸上已經愈合的傷痕上,低低地呢喃,“上天垂憐......沒把你從我身邊奪走......”
左傾顔雙頰泛紅,順從地捧住他的俊容,水眸盡是悸動。
他們一旦回京,也許,再也沒有機會回到北境了。
可是,不管過去多久,在北境的這段日子,都将是他們此生最難忘的時光。
祁燼眼底泛着深邃的戀慕,他俯下身,重新覆上了豔紅如嬌花的唇瓣。
突然,門砰一聲被推開。
“左傾顔,恭喜啊聽說你被賜——”
杭雪柔高亢興奮的聲音,在督見祁燼冰冷嗜血的眼神後戛然而止。
“滾!
”
祁燼在門被推開的前一瞬轉身,将左傾顔擋了個嚴實,另一隻手已經按住了腰間的劍鞘。
要不是聽見了“恭喜”二字,再加上她是個女的,杭雪柔大概已經被他一劍掃了出去。
杭雪柔清晰地讀到他眼底的殺氣,一張小臉吓得刷白,踩進來的一隻腳快速縮了回去,抖着聲不忘解釋,“是、是開陽說她回房了,我、我才過來道喜的!
你要找人算賬,記得找他去!
”
該死的混蛋,竟敢坑害本小姐。
反正是你主子,要死,大家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