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他的激動,左傾顔口吻卻漫不經心,“我不過是随口一問,诩統領又何必當真?
”
诩影冷笑,“是啊,現在看來,你還是很聰明的,從那個時候起,你就已經猜到我跟杭家聯手了吧?
”
“你猜到杭相有問題,知道他們想用操控七皇子執掌朝政,你來皇庭别苑的目的,就是想确認這一點。
”
诩影一字一句道,“你确認了心中猜想之後,又故意與皇帝撕破臉,故布疑陣,讓杭家人覺得你隻不過是擔心皇帝趁機回宮,跟你争奪權力,故而對你這個太子妃疏于防範,隻将目光放在暗中回宮的慕青身上……”
“昨日太子戰死的消息傳入天陵,你立刻讓慕青離開,讓我們以為你是怕慕青假冒皇後的身份被我們攻讦,實則,你讓慕青帶着黑甲衛伺機而動,對毫無防範的杭家人出手。
”
诩影眼底掠過一抹晦暗不明,“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太子妃娘娘不僅醫術精湛,兵法,也讀了不少。
”
像這樣的女人,當初若能順利嫁進林家。
林家必不會是今日這般光景。
說到底,還要怪林染風那個不中用的!
左傾顔不卑不亢,收下他的稱贊和嘲諷,“兵書是最近才開始讀的,讓幾位大人見笑了。
”
“黃芪,為父皇伺候筆墨。
”她的眼神落到皇帝身上,聲音不痛不癢,“父皇抓緊時間寫吧,要不然時辰一到,又有人頭要落地了。
就算你不心疼,也得顧及一下杭相的感受吧。
”
黃芪捧着一張明黃絹布,又另兩個禦林軍搬着将整張案牍擡了過來,“皇上請用。
”
皇帝一邊臉頰被诩影的刀刃割得鮮血淋漓,這會兒正痛得直打哆嗦。
诩影跟杭秋水交換了一個眼神,他擱在皇帝肩膀的手猛地一按,皇帝整個人驚呼一聲,重重砸在案牍上。
“皇上,請用。
”杭秋水慢聲開口,已是表明了态度。
皇帝抗拒地搖頭,目光掃到一直立在左傾顔身邊,默不作聲的衛鸢.
他忽然像看見了救命稻草,“衛鸢!
衛鸢……朕知道你的忠心了……你快!
快救救朕!
帶朕回皇庭别苑,朕不想退位!
”
衛鸢默然不語,垂眼凝着染血的地闆,甚至沒有擡頭看他半眼。
“衛鸢!
隻要你救了朕,朕封你為鎮國大将軍,從今往後整個東陵的兵權都交在你手上!
!
”
他的聲音開始帶上哭腔,“朕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啊……你不能不管朕的死活!
!
”
杭秋水有些不安地瞧了外面的日頭一眼,一個時辰,就快過去了。
他臉上逐漸透出寒潭似的冷意。
诩影見狀,一手用力拽住他的後衣襟,刀子狠狠紮在檀木案牍上,銀光晃眼,透出冷芒。
“皇上哭夠了,就開始寫吧。
”
見衛鸢還保持着剛剛的姿勢紋絲未動,皇帝驚恐的眼神依舊混雜着難以置信。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會淪落到這般衆叛親離的一日!
這些人,以前哪一個不是對他唯命是從……
尤其是衛鸢。
這些年他讓衛鸢辦的事,不論對錯,衛鸢都辦得幹淨利落。
即便是讓衛鸢在戰時調來十萬駐軍,違背了心意,衛鸢還是照辦了……
可是,他卻眼盲心瞎,單憑诩影的幾句挑唆,對衛鸢動了殺念,将真正一心護持自己的忠臣,徹底推向别人!
皇帝顫顫巍巍的手終于握住了那支筆,立下他身為皇帝的最後一道聖旨。
而此刻,沒人關注他的心裡感受。
诩影先黃芪一步,将聖旨一把扯過,吹幹,遞到杭秋水跟前。
杭秋水看都不看,面容平靜,“交給太子妃吧。
”
左傾顔神色安之若素,手裡握着兩支信煙,迎上杭秋水的目光,“杭相什麼時候撤兵,我什麼時候打出信煙。
”
“沒問題。
”杭秋水一直有着非常人能及的耐心。
殿中氣氛波谲雲詭。
诩影捧着聖旨上前,雙手奉上,左傾顔也順勢伸出空着的一隻手。
突然,诩影眼露戾色。
隐在明黃絹布下的一隻手屈握成爪,閃電般疾出——
陡然對着左傾顔手裡的黃色信煙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