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小小放輕腳步，悄沒聲息地上了樓。

　　站在黑洞洞的走廊上，馮小小遠遠看見他家門縫下瀉出一片光亮。

　　馮小小心一緊，怎麼還開着燈？

　　陸一帆沒睡？

　　明天他一大早要走，按道理應該睡了。

　　她頓時覺得不自在，心裡有點發虛。

　　“孤男寡女，半夜三更，呆在那麼小的屋子裡，多不好啊。
”

　　馮小小嘟囔着，越走越慢，有點不想回去。

　　不回去又能去哪？

　　馮小小望望走廊外墨黑的天空，一咬牙。

　　管他呢，進去再說。

　　她兩步走到門口，硬着頭皮拿出鑰匙開門進屋。

　　陸一帆正端坐在桌前。

　　明亮的燈光下，他臉沉似水，雙眼幽黑冰冷，面無表情地盯着她。

　　眼裡是不加掩飾的鄙視與不屑。

　　屋裡像放了冰塊，涼了一大截，冷飕飕的。

　　馮小小心一跳，這是興師問罪的架勢啊！

　　她有強烈的感覺，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肯定有人向陸一帆告了狀。

　　陸一帆等着她，是找她算賬！

　　至于是誰，馮小小猜不出來。

　　這一個月以來，原身是大錯不斷，小錯随時犯。

　　鄰居們氣恨之下拿這個厚臉皮沒辦法，隻能用各種方式威脅她，要找陸一帆告狀。

　　"等陸連長回來了，我要問明白，天下有沒有這樣的道理！
"

　　"我非要找陸連長理論不可，到底管不管他的媳婦？
"

　　"太不像話了，陸連長竟然允許你如此胡作非為，我要找他讨個公道！
"

　　陸一帆難得回來一次，搞不好鄰居們邀約着一塊來了。

　　馮小小雖然不懂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政策，卻知道伸手不打笑臉人，眼見陸一帆沉着臉開口：

　　“馮小小，你......”

　　馮小小眼疾手快把手裡的面包遞到他面前，笑盈盈地道：“陸一帆，你明天趕着去連隊，我專門買了面包給你當早點，特别好吃，冷的也能吃，不用蒸煮，很方便，可以拿着邊走邊吃，不會占你時間。
”

　　陸一帆斥責的話都到了嘴邊，硬生生被她打斷，詫異地看着面包。

　　她給我買早飯？

　　還是面包？

　　那個饅頭又是怎麼回事？

　　陸一帆的目光不由得投到了饅頭上面。

　　馮小小感受到他的目光，忙舉了舉饅頭解釋道：“這是我的早飯。
”

　　面包和饅頭哪個好吃傻子都知道。

　　馮小小從小被奶奶和陸一帆慣着，變得貪嘴護吃，有好吃的隻想到自己，根本不管别人。

　　現在這是怎麼回事？

　　見陸一帆不接面包，隻死死盯着自己，馮小小把面包放在桌上，讪笑道：“你明天走的時候記得吃啊。
”

　　說罷端着盆子轉身往衛生間走。

　　身後響起塑料袋的嘩嘩聲，這是陸一帆在看面包？

　　馮小小暗松口氣，這關就過了？

　　還不錯，幸虧我機靈反應快。

　　隻是這氣還沒松到底，就聽陸一帆厲聲喝道。

　　“馮小小！
”

　　馮小小停住腳，慢慢轉身，笑眯眯地道：“小聲點，太晚了，别吵着鄰居。
”

　　陸一帆聲音立刻低了幾分，卻毫無溫度，比他的臉色還冷。

　　“馮小小，你這一個月在家裡都幹了些什麼？
”

　　因為音量變小，光聽這話，倒像是在關切地詢問。

　　馮小小心中一哂。

　　幹些什麼？
幹得可多了。

　　這家搗亂，那家蹭飯，東邊偷雞，西邊摸狗，橫行霸道，無惡不作。

　　連小孩子的東西都要騙。

　　真要說，一晚上都說不完。

　　隻是說出來，除了讓陸一帆更生氣之外，沒有别的用處。

　　馮小小眼珠一轉，垂下眼，老老實實道：“我這段時間糊塗，做了些錯事，我已經知道錯了，你放心，我以後絕不會再這樣。
”

　　雖然這是原身犯的錯，和馮小小沒有關系，可是既然占了她的身體，要過她的人生，好的壞的就要一并承受。

　　如果陸一帆真要罵她，她也無話可說，隻能聽着。

　　别說陸一帆，就是她自己都想痛罵原身，太不安分，太能鬧騰，太沒廉恥。

　　反正伸頭縮頭就這一刀，以後絕不會出現這樣的事。

　　陸一帆瞧她這樣，心就軟了軟，可想到徐指導員的愛人帶着一群鄰居湧到家裡來，七嘴八舌控訴馮小小的罪行，怒氣再次升騰起來。

　　這些鄰居都是戰友的家屬，平日裡關系和睦，相處友好，馮小小就像是顆耗子屎，把團結友愛的氛圍全破壞了。

　　陸一帆一件件質問她，馮小小低着頭，一聲不吭，任由他說。

　　要她表态，就是“對不住，以後不會了。
”

　　陸一帆有點懵。

　　其實找馮小小算賬，他很頭疼。

　　想都能想到，她肯定又是一哭二鬧三上吊，最後還要哭着指責他沒本事，讓她被人欺負。

　　陸一帆已經打定主意，今天不管她怎麼吵，也要狠狠批評她，并且嚴正警告，如果再這樣，就送她回村裡，這裡容不下她了。

　　可現在她一點不推诿，爽快認錯，還一再保證絕不再犯。

　　如此端正的态度，讓本就不太會做思想工作的陸一帆很是茫然，有種有勁無處使的感覺。

　　他問了兩樁事便問不下去。

　　難道她真的覺得自己做得不對？

　　痛下決心要改變？

　　如果這樣，是不是該給她個機會？

　　陸一帆沉默片刻，正要說話，又覺得不對。

　　想當初她聽說隻要和自己結婚，就能跟着到城裡來時，态度也是突然大變。

　　不再嫌棄他是叫花子，整日笑臉相迎。

　　對他賭咒發誓，到了城裡會好好與人相處，絕不會惹是生非。

　　誠懇得就差寫保證書了。

　　結果呢？

　　今天她這表現，和當時簡直一模一樣啊。

　　陸一帆上下打量着她，心生警惕，又在敷衍他？

　　馮小小心思細膩，感覺到了他的疑惑，馬上進一步表态。

　　“一帆哥，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今天答應了奶奶，以後絕不會犯渾。
”

　　“你今天答應奶奶？
”

　　陸一帆冰塊樣的表情瞬間裂開，差點驚掉下巴。

　　你在說什麼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