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太原城,商如意也長舒了一口氣。
且不說終於回到了曾經熟悉的地方,讓她總算放下了心,隻說這些日子一直在草原上折騰,放眼所及雖然一望無際,十分遼闊壯觀,但對於從小就生活在城中的人來說,心中也難免生出一種茫然無依之感來。
而堅固的城牆,高聳的城樓,正給了他們這些人一種無言的慰藉和依靠。
連善童兒都在馬背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終於到了。
”
一旁的申屠泰沒說話,隻伸出大掌來揉了揉他毛刺蝟一般的腦袋,周圍的人也都笑了起來,紛紛點頭,神情中也都更了幾分放松。
商如意微笑著收回目光,卻見身邊的宇文曄目光閃爍,一臉凝重的看著前方。
她輕聲道:“鳳臣。
”
宇文曄聞言,立刻轉頭看她,卻是立刻斂起了剛剛有些嚴肅的神情,對著她微笑了一下,然後說道:“走吧,最好趕在天黑前進城。
”
“……嗯。
”
於是,眾人又繼續策馬往前走去。
這一回,商如意也慢慢的斂起心神,她當然知道宇文曄的表情是什麽意思,回到太原,固然是突厥這件事告一段落,但也是一段新的開始,而且從現在看來,他們的前方,注定坎坷多過坦途。
一眾人策馬前行,但怎麽也跑不過斜落的夕陽,就在他們離開太原城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天色也很快暗了下來,可是再舉目望向前方,卻發現城樓前方仿佛透著光。
再走近一些,就看到城門口,竟然亮著一片火光!
原本應該在黃昏時分就關閉的城門,這個時候竟然是完全打開的。
城樓上,守城士兵的手中都高舉著火把,城樓下,洞開的大門前,士兵列隊整齊,也有不少人舉著火把,上下輝映,將整個北城門映照得燈火通明。
是城中的人,在列隊相迎!
而在這一片光亮的最前方,站著一個高大挺拔,玉樹臨風的身影,雖然還沒走進,隻看著他一襲白衣,被火光映照得清逸非常,如同一朵白雲翩然臨世,給人一種纖塵不染之感。
是宇文愆!
他竟然,出城相迎!
商如意的心跳不由得沉了一下,雖然知道自己不可能看錯,甚至,細細想來,這也並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但不知為什麽,剛從突厥一回來,就看到宇文愆,而且是這樣隆重的迎接的禮儀,令她感到有些不安。
事實上,她也的確沒有看錯。
在發現前方的情況之後,宇文曄沒有多話,隻加快了腳程,率領眾人越行越快,不一會兒便走到了城門前,火光也將那張俊美無儔的臉映照得愈加的清楚——那雙青灰色,通透得如同琉璃一般的眼睛,此刻在火光下熠熠生輝,卻因為太過透明,不知是在看著誰。
隻是,當商如意看向他時,他單薄的唇角仿佛抿出了一點淡淡的笑意。
但這一切並未引起商如意的注意,她隻是看到另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那清逸如雲的人身邊,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越發的明豔動人。
虞明月。
她也來了。
一看到她,往日那靈魂被撕裂般的痛楚又一次襲來,雖然這一次,所受的影響已經不像初次那麽強烈,甚至會令自己失神,失魂,但商如意的呼吸還是忍不住沉重了幾分,直到感覺到身邊另一道溫柔堅定的目光。
是宇文曄,他在走近城門前,最後看著她:“沒事吧?
”
似乎是從他關切的口氣裡,也汲取了幾分力量,商如意深吸一口氣,徹底的平靜下來:“沒事。
”
“……”
宇文曄又看了她一眼。
不遠處的火光也照亮了商如意的臉,他能感覺得到她剛剛一時的失神,和此刻臉色仍有些不受控制的蒼白。
他輕聲道:“一會兒不用說話。
我在。
”
商如意對著他輕輕的點頭。
於是,兩個人又策馬揚鞭,帶著身後的人一路疾行,眨眼的功夫,終於到了城門前。
這一下看得更清楚,城門外火光衝天,人山人海,竟真的是列隊整齊在此地等候,而且,商如意一眼就看到大部分人手中的火把都已經燃燒過半,看來,應該是在剛近黃昏的時候就在此地等候,也就是說,宇文愆應該是早就派了人,探查清楚了他們的消息。
不過,商如意現在要看的,也不是他們。
她抓緊韁繩,伸長脖子看向前方,幾乎是一瞬間,就在前方被火光映照得如同一片火海的人山人海當中,看到了那雙清明又溫柔的眼睛。
沈無崢!
他就站在宇文愆身後不遠處,身邊還有幾個熟悉的身影,也許是穆先聶衝,也許是程橋,又或者是聶衝……但這些商如意都已經不在意了,隻在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的一瞬間,淚水立刻湧了上來盈滿眼眶,才剛看清了兄長清俊的面容,和他同樣閃爍著欣喜的目光,視線立刻就模糊了。
但,沒關系……
沒關系了!
他還在,他就在眼前,就夠了!
商如意咬著下唇,緊握著韁繩,這一刻激動得幾乎快要無力從馬背上下來,還是身邊已經翻身下馬的宇文曄看到她這樣,平靜的走上前來,伸手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如意。
”
“……”
他低沉的嗓音,才總算讓商如意再找回了一些心神。
是的,沈無崢還活著,他一直都活著,一切隻是宇文曄和自己的一些誤會——她並不是失而復得,也早知道宇文曄不可能騙他,原不該如此激動。
雖然這麽想著,但商如意還是克制不住心跳如雷。
她隻能盡力的控制住自己,深吸一口氣,一擡頭,就對上了那雙熟悉的,青灰色的妙目,宇文愆已經走到了他們的面前,嘴角含笑,溫和的道:“二弟。
”
說著,又看向商如意:“弟妹。
”
商如意急忙斂起深吸,但這個時候再開口,嗓子卻梗得有些發澀,甚至難以開口,還是宇文曄拱手行了個禮,道:“大哥。
”
說著,又往周圍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大哥怎麽,擺出這樣的陣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