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如意急忙回頭,隻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矗立在門口,如同一座大山,幾乎將背後已經快要消失的夕照遮擋了個嚴嚴實實。
一雙冷峻的眼睛,因為背光的關系,卻顯得更亮了一些。
隻是,那眼中的光,又像是一道鋒利的劍芒,看向誰,就要刺穿誰的身體,那種強大的壓迫感,難怪圖舍兒會嚇得驚呼起來。
這個時候她也回過神,急忙後退一步:“姑,姑爺。
”
那是,宇文曄?
!
商如意不由得一怔——他什麽時候回來的,又在外面站了多久了?
剛剛他們說的話,他都聽見了?
想到這裡,商如意下意識的一陣戰栗,可隨即又覺得自己有些奇怪,就算他聽到了他們說的話也並沒有什麽,這些都是擺在明面上的事,她就不信他不知道,而自己這麽安排就是正當的,也犯不著對他有什麽心虛的。
這麽一想,她也沉靜下來。
隻見圖舍兒急忙道:“姑爺恕罪,奴婢剛剛,失禮了。
”
“……”
宇文曄一言不發的看著她,不知道他今天在外面是不是辦事不順,身上透著一股濃濃的煞氣,甚至,比他在戰場上殺敵的時候,還更讓人心驚膽戰。
圖舍兒甚至都不敢再亂動。
過了許久,才聽見他沉沉道:“下去。
”
圖舍兒呼出一口氣,又看了自家小姐一眼,急忙退了出去。
等到她離開,宇文曄這才反手關上了門,一步一步的走了進來,而隨著他走近,他身上那股悍然煞氣也慢慢的充盈了整個屋子,壓抑得甚至讓商如意有些呼吸不順。
但,他到底怎麽了?
商如意怎麽想,也肯定跟自己剛剛說的話無關,看來,應該是他今天出去辦事不順。
想到這裡,她上前一步,小心的問道:“怎麽,今天出去辦事,不順利嗎?
”
“……”
宇文曄沒說話,隻看著她。
那目光,已經不僅僅是冷峻,簡直想是要把人吞了。
就在屋子裡的氣氛緊張得像一根快要被拉崩的弓弦的時候,門外響起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然後就聽見宇文呈跑到門口喊道:“二哥,你不是回來叫二嫂的嗎?
怎麽叫了半天還不過去啊?
”
“……”
“二哥?
爹在那邊等我們呐。
”
商如意一愣,再看向宇文曄,卻見他深吸了一口氣,身上那幾乎快要凝聚成形的煞氣慢慢消散,隻面無表情的看著商如意:“我們馬上過去了。
”
“哦。
”
門外應了一聲,宇文呈便又跑了。
而屋子裡仍然安靜,可氣氛卻又跟之前完全不同,商如意剛要說什麽,宇文曄卻隻丟下一句“爹有話要跟你說,跟我過來”轉身便開門走了出去。
商如意定了定神,一時間還有些弄不明白剛剛那一刻的壓抑氣氛到底所為何來,但還是立刻整了整衣衫,跟著走了出去。
到了暖屋,父子三人已經各自坐下。
宇文淵坐在正上方,一看到商如意進來,立刻對著她招手:“如意來了,快坐下。
”
商如意行了個禮,走到宇文曄的身邊坐下。
可她剛一坐定,宇文曄卻又面無表情的往旁邊挪了一些。
商如意看了他一眼,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麽,幸好這時宇文淵已經開口道:“知道今天雷家的丫頭來找了你們,你應付了大半天,一定是累了,但爹有些要緊的事,隻能在今晚把你們都找來說清楚。
”
商如意忙道:“爹,什麽要緊的事啊?
”
宇文淵歎了口氣,道:“明日,爹就要去太原了。
”
這話一出,商如意的心頓時一沉。
說起來,其實在她出嫁之時便是嫁去的太原府,就是因為宇文淵任職山西撫慰大使,被朝廷外放到了太原;而之後,卻因為朝廷要對遼東用兵,將他派往遼西督運糧草,而其餘子女被召回洛陽,所以才居家遷回東都。
如今,遼東戰事停滯,宇文淵自然還要官複原職。
隻是——
商如意忍不住轉頭看了宇文曄一眼。
而宇文淵已經說道:“陛下既然不再攻打遼東,那我自然是要再回山西的。
可眼下,卻跟來時的情況有些不同。
”
說著,他分別看了看近在眼前的這兩兒子,道:“呈兒已經去學堂念書了,也就不是以前的野孩子了;至於曄兒……你如今是朝廷的輔國大將軍,自然也不是爹走到哪兒你就要跟去哪兒的雜兵。
”
兩個兒子都沒說話,但宇文呈明顯有些不服氣的嘟起嘴。
宇文淵道:“所以今天叫你們過來,就是問問你們,接下來你們是如何打算的。
呈兒,你先說吧。
”
宇文呈看看他,又看看坐在對面的哥嫂,眼珠子一轉,說道:“我在這裡剛上了幾天學堂,若是就跟著爹回山西,書就落下了。
我不去,我要留在洛陽。
”
宇文淵聞言,隻點點頭,但沒說話。
又看向宇文曄,但這一次,他並沒有問宇文曄,而是直接說道:“你後天就要領兵出征,爹自然是管不了你了。
”
宇文曄沉聲道:“爹有什麽要吩咐兒子的?
”
宇文淵瞪了他一眼,又輕哼了一聲,道:“你不要我的兵馬,無所謂,你若覺得能領著朝廷的兩萬兵馬拿下興洛倉,你就去吧。
”
商如意的心裡頓時咯噔了一聲。
所以,宇文曄真的打定了主意不問宇文淵要兵,可這樣一來,這場仗他真的能打贏嗎?
回想起白天雷玉說的那些話——這一仗若不能奪回興洛倉,朝廷能不能再在東都延續下去,也許都會是個未知數;可他若戰敗,朝廷又豈有不治罪的道理?
宇文曄這不是分明把自己,甚至整個宇文家,都置身在刀口之上了嗎?
正當她心中忐忑的時候,就聽見宇文淵叫到了自己:“如意啊。
”
“是。
”
商如意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爹有什麽吩咐?
”
宇文淵看著她,目光中仍是慈愛,但又好像增添了一些其他的情緒,溫和的道:“你是願意跟著爹去山西,還是留在東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