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每逢三、六、九日,舉行大朝會。
就是所謂的,皇帝上早朝。
雲都中凡四品以上官員,待鳴鞭之後,文臣從東邊,武臣從西邊,登上台階入金銮殿,行叩拜大禮,參與大朝會議政。
四品以下的,在殿外排隊站着。
低品級官員如果要參奏,需得舞拜——就是字面的意思,你得跳舞進來,叩拜後,再跳舞出去。
以表達對天子的尊敬。
慕聽雪搞定了城内輿論風波;但是朝堂上,依然有一場惡鬥!
“啟禀陛下,微臣有本,古人雲男女七歲不同席,長公主殿下主持醫療考公,卻讓男女大夫,同室參加考核,實在是傷風敗俗,玷污雲都風氣。
微臣鬥膽懇請,撤銷女醫參考權利,遣回原籍。
”
慕聽雪本來是該生氣的。
但,當她看到這個四十來歲的八品監察禦史,罵完之後,直接原地尬舞,頓時忍不住樂了。
謝玄宸熬夜看了一宿的小說,這會兒正頂着濃重的黑眼圈,耷拉着眼皮:“哦?
”
朕昨晚看到哪一回了?
對了,是第二十六回,鎮元仙趕捉取經僧,孫行者大鬧五莊觀。
好想快點下班,回去接着看小說。
慕聽雪出言辯駁:“臣冤枉,臣不過是包了幾個戲班子,讓他們在雲都城免費巡演西遊猴戲,豐富百姓的精神娛樂生活,提高他們的文藝素養,怎麼就成了玷污雲都風氣了?
”
一說起這個,小皇帝可就不困了。
謝玄宸目光灼灼地看過來:“皇姐此舉甚妙,依朕之見,西遊乃是一部文學著作。
真羨慕雲都百姓們,閑暇時分,還能欣賞西遊戲曲。
”
他也想看。
慕聽雪見少年天子成功被她帶歪,哈哈一笑:“陛下若喜歡,臣讓演猴戲的戲班子,入宮來給您唱一段兒。
”
謝玄宸大喜:“就依皇姐所言。
”
慕聽雪趁機道:“臣真的沒有玷污雲都的風氣,這位監察禦史大人所奏不實,醫療考公的崇醫館,男女并不同席,第一層至第七層都是男考生,上面三層才是女醫考試的教室。
”
離黨氣得肝疼,這禦史,是他們試探的過河卒。
結果可倒好,失敗了。
那名八品監察禦史,隻能尬舞着出殿去。
晏太後頗為不悅:“醫療考公之事,年前就已經議定,爾等為何此時又跳出來興風作浪?
”
她這幾天,駁回了至少五十本彈劾女兒的折子。
兵科給事中,頭很鐵,太後動怒了,他也要迎着怒氣,急流勇上,跪下高聲道:
“啟奏太後娘娘,仆非興風作浪,女醫入仕則綱常崩壞,法令不行,若不稍加扼制,恐後果不堪設想。
昔開國孝文皇後,曾撰有《女範内訓》十卷,長公主殿下此番作為,有悖孝文皇後祖訓,是為不孝。
伏乞聖裁!
”
晏太後黑了臉:“有眼無珠,清鸢最是孝順!
哀家看爾等皆是狂犬吠日!
”
女兒孝不孝順?
她這個當娘的能不知道麼。
禮部尚書離敬高舉手中笏闆:“太後娘娘,兵科給事中高大人隻是就事論事,并無冒犯之意,萬望息怒。
且,長公主殿下不尊祖宗法典,是事實……”
“若論祖宗法典。
”
龍墀之上,坐在紫檀尊椅上的攝政王,目光凜冽地掃了過來,仿佛能看穿人的肺腑,“雲煌開國高祖皇帝,曾立下禁令,為避免内外串通,内宮太監,不得與三品以上大臣單獨見面。
昨日午時,離大人與司禮監李公公,于浮言茶樓三層一清幽靜室密會長達兩個時辰。
你們在偷偷密謀些什麼?
”
離敬勃然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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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攝政王的人跟蹤了?
晏泱冷冷申斥道:“離大人一個藐視高祖皇帝法典,破壞綱常之人,有什麼資格當堂指責長公主?
!
”
離敬冷汗涔涔,聲音都結巴了:“這……見内廷太監的官員,又不止下官一個,是李公公主動約我的,隻是老鄉喝個茶而已。
高祖皇帝立下的禁令,已過了兩百六十年,日漸松弛;就像高祖皇帝還下過禁令不許宦官參政,否則就處以剝皮之刑,可從一百多年前我朝就已經有了東廠監察百官,禁令不再适用……”
“禮部尚書說的沒錯,日漸松弛。
”
晏泱死死地盯着他,“就算是祖宗法典禁令,也有不再适用的情況。
孝文皇後所著的那本書,亦是如此!
”
滿朝嘩然。
尤其是離黨,攝政王真是堵得他們啞口無言。
離敬面色沉痛,捶胸頓足:“我中攝政王之計也。
”
不知道怎麼就掉進圈套裡了,最終還得出個《女範内訓》不再适用的結論。
若他執意要說長公主有藐視祖宗法典的罪,那麼他也同罪!
更可怕的是,按照高祖禁令,内外臣暗私通是要抄家流放砍頭的。
慕聽雪目光灼灼,盯着晏泱。
好厲害。
竟然吵赢了!
她從沒奢望,能吵赢那些唾液系統非常發達、窮追猛打的言官。
畢竟這是封建社會,一應教條綱常對女子都十分不利,還有孝文皇後這位老祖宗像山一樣壓在頭頂上。
她改革醫療考公制度,甚至允許女醫通過考試當禦醫,本就是逆天而行,極不占理的。
結果晏泱愣是給離黨挖了個坑,幫她把“山”給移開了。
如果她沒猜錯,那位私通外臣的公公,也是攝政王安排的。
晏泱感受到了她灼熱崇拜的目光,頓時心如擂鼓,狼血沸騰,耳根都紅了。
被孩子娘這樣看着,真是太滿足了,比攻克敵方五十座城池還有成就感。
她,是不是也開始心悅本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