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這話本沒錯,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晏泱求過婚,慕聽雪稍微有點敏感。
她的兒子,認晏泱為父的,那自己和晏泱不就成了那種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暧昧關系。
“殿下把離司業罷了職,又把靖羽公世子打了,離家那邊兒,能善罷甘休麼?
”
“無妨,本王拟個折子,參他們一本。
”
晏泱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慕聽雪點頭。
反正她這邊是占理的,真一本折子捅上去,晏太後命刑部徹查下來,蒙學部那三十個學生都已經被她的糖衣炮彈收買了,全是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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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出了那事之後,晏澤就進宮面聖了。
慕聽雪到了傍晚接孩子放學,意外地發現,她白日裡教訓離淵的橫渠四句,已經國子監老祭酒抄錄下來,落上款,刻成了匾,挂在了國子監入口處的門楣上。
老祭酒伍無忌站在匾下,撸着胡須,慷慨激昂道:“為天地立心,為民生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從今日起,這四句,就是我們國子監的新校訓了,諸位讀書人需得謹記于心,時刻自省。
”
蒙學部的小豆丁們,和國學部的勳貴少年們深以為然,點頭稱是。
一張張充滿朝氣的面龐,瞻仰着這副字,心向往之。
慕聽雪額角劃過一滴冷汗,尴尬地想要隐身,這場面,活脫脫校長召開全校學習會議,學習的對象,還是她罵人時,随口從另一個世界引用來的勸學詩。
老祭酒眼尖:“慕姑娘!
”
隐身失敗。
老祭酒滿臉興奮之色,六七十了,步伐輕快地跟二十出頭似的,老人家健步如飛過來揪住了她:“老朽正想找你呢,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擅自把你作的勸學詩作為校訓。
您可以開個價,國子監可以付費。
”
慕聽雪心道,這老頭雖是古人,還挺有知識産權意識的。
不過,這橫渠四局的知識産權,也不屬于她,屬于北宋大家張載。
“這詩不是我作的,是一位姓張的前輩作的,我偶然聽之。
”
“上次是姓韓的前輩,這次姓張的前輩,慕姑娘太謙虛了。
”國子監老祭酒滿臉精明的笑,一副你個小娃娃休想騙我的表情,“這四句用來勸學國子監的學生,實在再适合不過,不如賣給我們作校訓,價錢好商量。
”
“不要錢。
”
慕聽雪哪裡敢收這個賣詩的錢。
穿越人士賣詩,本就是極無恥的行為,賺錢的方式有很多種,唯獨這種不可取。
老祭酒屏住呼吸,難掩激動:“您的意思是,這四句勸學,免費贈予國子監的學子?
”
國子監、禦史台、通政司使,這樣兒的,都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門,很是清貧。
和六部那種油水豐厚的,完全沒法比。
如果是幾千兩銀子,老祭酒還能咬咬牙擠出來,若是上萬,他就真的沒招了。
“嗯,國子監的監生都是國家的未來,若這四句勸學詩能激勵到他們,也是造化。
”
慕聽雪微微一笑應下。
伍無忌一拱手:“慕姑娘高義!
”
頓了下,老祭酒一聲歎息,面有愧色道:“今日上午,老朽在朝中,聽聞蒙學部之事,實感羞愧。
老朽先給姑娘賠個不是。
”
慕聽雪趕緊把老人家扶起來:“您老這是折煞我。
”
一位德高望重,六七十的國家教育部長。
他的一拜,舉國之内,也沒幾個人能承受得起。
“不。
”
老祭酒搖頭,失望道,“離淵是老朽的親傳弟子,教不嚴師之惰,老朽必須要承擔起責任。
這麼些年,淵兒的确已經逐漸違背讀書人的本心,越發的不像話,離胥毆打欺辱蒙學部新生,他作為兄長非但不制止,反而助纣為虐,帶兵強權鎮壓。
這跟爛泥扶不上牆的纨绔二世祖,有什麼區别。
”
慕聽雪覺得這老登還挺明事理,不會偏幫。
“老朽向慕姑娘保證,以後國子監蒙學部不會再出現這樣的惡性事件,攝政王殿下罷免了離司業的職,蒙學部甲班暫且就由老朽親自來教。
哎,至于淵兒,他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希望經此一役,他也能長點記性。
”
“懲罰?
”慕聽雪微怔,“朝廷處置他了?
”
她還以為,處置了離司業,這事兒就打住了,不會繼續往上牽扯。
“姑娘還不知道?
”
這回,輪到老祭酒驚愕了,“整個雲都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攝政王殿下中午就入朝參了尚書左仆射離大人一本,參他放縱其子嗣,于國子監聚千人之衆鬧事械鬥,毆打孩童緻殘。
晏太後判處離公監禁一月,罰俸三年!
”
慕聽雪驚呆了。
不是,這直接捅破天去了。
晏泱這手段,一個字,絕!
他不整小的,不揪着離胥、離淵做文章,一參就參了離家最老、權最大的那個,堂堂左相文官之首、靖羽公、大長公主驸馬,就因為這麼一個發光玩具,被送到大牢裡蹲着了。
“刑部去離公府拿人的時候,據說竭湖大長公主哭暈了過去。
”老祭酒唏噓不已,“不好好教導孩子的父母,的确是有大責任。
”
慕聽雪:“……”
她,好像明白晏泱給無涯安排暗衛的用意了。
離公被監禁的這一個月。
大長公主怕是要瘋狂報複。
“我家涯寶,日後還要多麻煩祭酒大人多關照了。
”她遞上一個樸素的小布袋,半個巴掌大小,“我懂一點兒醫術,瞧着您老眼睛不太好,這裡頭裝着的治療視力模糊的藥,希望對您有所幫助。
”
老祭酒平時,是不收學生家長禮物的:“不行,這不能收。
”
要不也不會如此清貧,素有賢名。
但他的确是有些老眼昏花了,看了不少大夫,也沒見好,看書得拿得很遠才行。
這對于一個搞學問的大儒來說,是很頭疼的。
“成本不到兩個錢,您放心。
”慕聽雪老花鏡的進價,可不就是兩塊錢不到。
老祭酒自動理解成了,不到兩個銅錢。
那的确是沒有推脫的必要了,估摸着是什麼便宜的偏方草藥。
慕聽雪把孩子抱上馬車走了。
老祭酒也沒把那個小布袋兒放心上,随手放進了袖子裡。
此刻,這位老祭酒還不知道,若幹年後,自己八十春秋高壽依然無法退休,戴着老花鏡,指着國子監牌匾上的四句詩,一臉驕傲地對身後的莘莘學子道:“看到沒有,這是女帝長公主當年親作的勸學詩,她開科舉,讓平民也有機會名登龍榜、入朝為官,勸勉天下讀書人,心懷蒼生,為萬世開太平!
”
“老朽這副老花鏡,也是女帝禦賜之物,她騙我兩個銅錢,我信了,後來才知道一副二十萬……笑死,根本還不起,隻能給她打工到老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