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8章 阻道
河壩旁,小屋裏,木床上。
桐桐身上蓋着小棉被,撇着小嘴兒玩手機。
“可惡,姜甯回家肯定潇潇灑灑的,不知道有多風光呢!
”薛元桐咬牙切齒,“快活到連我消息也不回!
”
她小口歎氣,小手一垂,手機降落在軟乎乎的棉被上。
陽光從窗戶外灑入,屋子裏亮堂堂的,不知何物折射出的光斑,照在了牆壁上。
薛元桐盯着那塊光斑,想到小時候用鏡片,在屋裏反射出一塊光點,想照哪裏照哪裏,簡直像神仙一樣。
她内心裏生出一股動力,想起床重新複刻小時候的快樂。
可是下一秒,她忽然想起,有一次她在姜甯屋裏玩,姜甯隻顧着雕他的破木頭,根本不理她,她就拿着鏡片,将光點照在他臉上,一直晃啊晃,閃他的眼睛,等到姜甯生氣了,她連忙跑回家,不給他可乘之機。
想到那般的畫面,她頓時又覺得自己玩沒意思了。
“桐桐,你已經躺了一天了。
”窗外傳來楚楚的嗓音。
比起懶惰的桐桐,薛楚楚一身淺藍色羽絨服,着裝得體,頭發也紮的清新利落,一雙白嫩的手上,還端了個不鏽鋼的保溫碗。
桐桐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一雙眸子無神無光:“楚楚,我病了,病的很深。
”
“哦,那你要不要喝糖水?
”薛楚楚款步走入屋裏。
貪吃瞬間戰勝了疾病,桐桐從床上折腰而起:“什麽糖水?
”
薛楚楚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你自己看。
”
桐桐掉轉方向,扭到了床邊,盯着碗一瞧,碗裏有芒果桂圓紅棗枸杞,看樣子是加了冰糖熬制的,碗口還在冒熱氣。
她連忙拿起勺子扒食,連連贊揚楚楚的本領。
薛楚楚同樣很滿意,雖然廚藝至今追不上桐桐,但在各種甜品方面,她的創意和主動性,比桐桐強太多了。
人各有所長,她找到了自己的長處。
碗挺大的,桐桐一口吃不完,于是薛楚楚暫且離開,忙其他的瑣事。
快過年了,長青液很多員工請年假回老家,顧阿姨忙完上午的工作,又在公司吃了午飯,則回了家。
她一進小院,就見到閨女一邊縮在被子裏,一邊費勁的使勺子,在那裏扒着碗,狼吞虎咽。
顧阿姨氣笑了,不用想也知道,閨女擱現在沒起床:“死樣子。
”
桐桐吃的老帶勁了,她擡頭望見是媽媽回來了,傻笑兩聲:“媽,你吃不吃,可好吃了!
”
顧阿姨嫌棄:“媽在公司有大魚大肉,瞅的上你這三瓜兩棗?
”
“媽,你不吃就不吃,咋還嫌棄呢?
”桐桐不滿。
顧阿姨:“你以爲我是嫌棄糖水嗎?
我是嫌棄你呢。
”
桐桐一邊吃,一邊反問:“媽,你知道你爲什麽嫌棄我嗎?
”
顧阿姨:“這還用我說?
”
桐桐說的頭頭是道:“因爲你把工作上的個人情緒帶回家了。
”
顧阿姨的笑容逐漸消失,桐桐察覺空氣的變化,暗道不妙,她繼續悶頭扒芒果,不去直視她的母親。
不出所料,媽媽指責技能發動:“一天到晚就知道睡覺打遊戲吃東西,我問你,我昨天給你說,讓你曬曬姜甯的被子,你曬了嗎?
”
薛元桐:“曬了呀,我一大早就讓楚楚幫我曬了。
”
顧阿姨:“…”
她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那鞋子呢,前天我跟你說,天氣好的時候,給你鞋子刷了。
”
薛元桐:“刷了呀,我上午讓楚楚幫我刷了。
”
顧阿姨又不說話了。
薛元桐心裏竊喜,她忍着笑,吃完了碗裏的芒果,她揚起嗓子喊道:“楚楚,楚楚!
”
受到召喚的楚楚,很快出現在門口。
“我吃完了,碗給你。
”薛元桐囑托。
薛楚楚知道桐桐最近身心不好,作爲桐桐的摯友,她非常能理解,于是接過不鏽鋼的碗,主動承擔了刷碗的活兒。
氣氛格外安靜,顧阿姨冷笑一聲:“她可真聽你的話。
”
桐桐擲地有聲的說:“要是媽你也能這麽聽話就好了!
”
剛走到窗外的楚楚,不禁想到:‘桐桐你想隻手遮天的嗎?
’
作爲摯友,她加快了腳步,不忍看桐桐被教訓的狼狽場面。
……
姜家莊。
姜君龍提着半瓶沒喝完的椰汁,找到了姜甯家裏,獻寶似的遞來。
旁邊的姜茜茜好無語,君龍哥未免太沒出息了吧?
姜甯卻笑呵呵的接了,有種小時候的感覺,他那時吃席,若是碰到沒喝完飲料,也會開開心心的帶回家。
零幾年的時候,對于農村人,這類飲料隻有逢年過節才會買個大瓶的。
姜君龍樂呵道:“甯哥你是走了,沒看到後來,你的同學抽了偉博幾巴掌就走了,本來偉博睡着了,後來突然醒了,他說我們一桌人怎麽都在爬,擱那笑我們。
”
姜茜茜捂着嘴:“後來他父母沉着臉來把他帶走了。
”
姜君龍隻覺得大快人心,他以前寒暑假,經常來姜家莊玩,對于姜偉博是恨極了,不僅被針對,對方還聯合姜鶴騙他的錢。
以前大部分的農村孩子,平時身上就幾毛錢,而對于有錢的城市孩子,身上零花錢往往是幾塊幾十,甚至幾百。
許多農村孩子,碰到城市裏的親戚來玩,經常通過誘騙,爆他們的金币。
姜甯以前認爲,是農村孩子的劣根性,後來想想,隻是資源和教育的差異,造成了這類情況而已。
“對了,甯哥,你過年在村裏過嗎?
”姜君龍詢問。
姜甯搖搖頭。
姜君龍:“那你還回市區嗎?
我爸下午回,正好順路給你帶市裏。
”
他家準備大年三十當天,起早回來過年,今晚先回去一趟,畢竟他家人在農村住不慣。
姜甯:“我再待一天,明早回。
”
按照前世的發展,今天晚上,金貴叔的媳婦,會卷款跑路,然後再沒回姜家莊。
他留下來幫一手。
“好吧。
”姜君龍可惜。
姜茜茜想到姜甯即将離開,下次想見,恐怕又是一年之後,她有心想說,她家明早離開,可以送姜甯一程,可惜她家的歸路,并不經過禹州。
……
姜甯和堂弟堂妹在村裏溜達了半天,最後在金貴叔家的門口,姜君龍被大伯姜齊天叫住:“龍龍,回家了。
”
随即,姜齊天拍拍姜甯,爽朗的笑道:“甯甯,過年擱村裏過吧,給你爸媽全部喊家裏!
”
姜甯:“他們回不來了,我去江省找他們過年。
”
姜齊天皺眉:“哎,不能光顧着賺錢,兒子扔在家裏,算什麽事啊!
”
他又說:“年後來我家玩,給你整點年貨。
”
告别後,大伯驅車離開。
沒了姜君龍當陪襯,姜茜茜不好繼續找姜甯玩,她自己也清楚,與姜甯的關系沒好到那份上。
姜茜茜有些抑郁,爲什麽她偏偏是妹妹?
姜甯回到家休息,汪雪發來一串消息:“姜甯,晚上有空嗎?
還是鴻運大酒店,我今天過生日,而且算是轉學前的告别宴,我約了以前玩的好的同學,還有現在的高中同學,擺了兩桌酒席,你來嘛?
”
“有青娥,李靜,穎慧,霄霄,迪子…”她列出了一行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姜甯望着這些名字,他是小鎮出身,村小學,鎮小學,鎮初中,他生于斯長于斯,度過了一個匮乏但踏實的九年義務階段。
學生時代一幕幕熟悉的畫面浮現在腦海之中,有開心的,有失落的,有許多不平的…
對于他而言,這些記憶已是很久遠了,可是對于很多學生,他離開僅有一年半。
姜甯回複:“算了,下次回來再見吧。
”
很快,一條截圖發來,以及一條文字消息。
姜甯點進去一看,正是他和汪雪聊天截圖。
汪雪:“啊啊啊,穎慧,他拒絕了,我該怎麽回?
”
好家夥,她能粗心到發錯人。
姜甯說:“你回【好,下次再約】。
”
汪雪反應過來發錯人了,她:“(流淚)”
這個表情發完後,汪雪再沒了聲息,估計是社死了。
……
金貴叔家的婚席,隻辦了中午一頓,一桌涵蓋了所有的親戚。
而到了晚上,則沒有席了,大家隻能隻吃剩菜。
姜甯如今一個人回村,沒飯吃,而且他爺爺奶奶離世後的那段時間,他經常去小桂叔和金貴叔家的蹭飯,所以晚飯自然被喊了過去。
還是金貴叔親自來喊,他出現在姜甯家門口,臉上格外燦爛,洋溢着喜氣,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
他上來拍拍姜甯的肩膀,熱情道:“甯甯,讓你幫我壓床還不同意,我錢都不好給你!
”
壓床是禹州這邊的風俗,一般是請親朋好友中的童男子(未結婚)的在新房提前睡一夜,取個喜慶的意頭。
姜甯笑呵呵的:“我不合适,年齡大了。
”
金貴叔無語:“你要是算年齡大的,我豈不是老了?
”
金貴叔沒像那些讨厭的親戚一樣,爲了拉進關系,上來強行找話題,問成績如何,工作如何,找對象如何。
他并沒有問,而是說:“甯甯,現在還打遊戲嗎?
”
姜甯回:“偶爾玩玩LOL,或者CF,也會找點單機遊戲。
”
金貴叔說:“我網遊不玩了,但是植物大戰僵屍還玩呢,現在出手機版了,可惜二代太坑錢了,我玩破解版。
”
兩人聊着天,走在十年前的那條石子路上,隻是,姜甯不再是那個追着金貴叔問,爲什麽豌豆射手要種在向日葵後面的小男孩。
而金貴叔,亦不是十年之前,那個灑脫的青年了。
曾經的豪言壯志,如今全數爲生活妥協,金貴娶了一個二婚帶娃的女人,還是帶的小男孩,這可是連多爾衮也挑戰失敗的副本。
這條路終究是走到了盡頭,金貴叔迎向一衆幫忙的賓客,帶着感謝的笑容。
姜甯則在飯桌前坐下,今晚的菜是大席菜亂炖,就是把新菜或是剩菜,雜七雜八的放在一鍋熱了,又稱作大雜燴。
明明亂炖在一塊,會導緻串味,可是不知爲何,小時候的姜甯,特别喜歡大雜燴,記憶中是超級美味。
很快,冒着熱氣的瓷盆端上桌,姜甯掃了一眼,盆裏有肉絲,鱿魚,蒜苔,豆皮,牛肚,蒜黃,各種菜混在一塊。
他抓了個大饅頭,夾了一口菜,嘗了一口,出人意料的,還是記憶中的味道,很入味,很好吃。
他不光自己吃,還拍了一張照片,發給桐桐:“吃大雜燴不給你帶。
”
桐桐跟後世的手機人一樣,一天16小時待命在手機邊上,她看到熟悉的大雜燴,暗暗吞口水,還夾雜着對姜甯的不滿。
“哼,不帶就不帶,說的我可稀罕吃一樣,給小狗吃,小狗都不吃!
”
叫你嚣張!
桐桐很解氣,感覺報仇了。
姜甯說:“我的意思是,吃大雜燴不?
給你帶。
”
薛元桐囧:“吃。
”
姜甯:“哈哈,不帶。
”
薛元桐大怒:“不帶你說什麽!
”
姜甯:“逗你玩呢。
”
……
夜,八點半。
農村人的作息大多很健康,這個時間點,金貴叔家的賓客已經散去,隻有二姥姥和桂嫂她們幫忙收拾殘局。
隔壁的航航,給了姜甯一包擦炮。
姜甯打了一個響指,搓火苗,點燃擦炮,炸出“pia”一聲。
伴随着擦炮的響聲,姜甯耳邊傳來金貴叔和新娘子争吵聲。
婚禮上因爲司儀故意搞出的岔子,爲新娘子提供了抱怨的底氣,憋了一下午,終于在晚上爆發。
新娘的兒子,則在旁邊嚎哭,發出噪音攻擊,聽的金貴叔心煩意亂。
金貴叔仍然和聲和氣:“沒事沒事,咱倆以後好好過日子。
”
“隻有咋倆是吧,你把我兒子放哪了?
”新娘子越鬧越兇。
二姥姥和桂嫂幫忙拉架,結果更是火上澆油
這時,一個黑瘦精煉的皮夾克男人,如同鐵樹一般,出現在新娘子身邊,他直勾勾的盯來,警告道:“姜金貴,我妹妹嫁給你之前,你跟我保證,對他好好的,我爲了妹妹的婚禮,特意來這邊忙活,結果你就給我這麽交代!
”
姜金貴有口難辨,他盡量解釋:“哥,今天我婚禮的事,我是沒想到。
”
“别說了,我不滿意!
”黑瘦皮夾克男人,一手拽起妹妹的胳膊,帶她向村口走去。
姜金貴上前想拉開,結果被黑瘦男人一手打回。
他隻覺得手掌火辣辣的疼,對方力氣大的吓人。
金貴娘喊道:“不行啊,三天才能回門,哪有當晚走的,我們會被村裏人笑死啊!
”
小桂叔趕緊上前牽扯,結果被黑瘦男人直接給推了個趔趄。
眼看新娘子即将走出院子,姜甯依靠在門邊,雙眼漠然:“離開可以,禮錢留下。
”
第859章 辭别,辭别
“禮錢?
”
随着姜甯話音的落下,姜金貴表情迷惑:“什麽意思?
”
姜甯依舊靠在門口:“你家今天收的禮錢,被他們拿走了。
”
金貴娘臉色一變,顧不上拉媳婦,連忙返身跑入堂屋。
新娘子驚了驚,眼睛睜大了些,随即恢複正常,她不是第一次幹髒事,具備良好的心理素質。
而皮夾克的黑瘦男人,則冷冷盯着姜甯,因爲這小子輕飄飄的一句話,他今天離開恐怕要額外費不少功夫了。
不過,他并不擔憂,他們團夥在作案前,做全了篩選排查的工作,姜金貴是他們特意挑選的受害者,本家勢單力薄。
像某些落後貧困的山村,他絕對不敢去,哪怕他能打,但面對全村老少的鐵楸,哪怕是催債集團也得老老實實的講道理。
但像姜家莊這類村子,宗族觀念稀薄,人情冷漠,早已不是以前團結的農村。
“讓開!
”黑瘦男人帶人直接往外闖。
姜金貴意識到不對,上前想攔住,結果黑瘦男人擡起腿,一腳踹在他胸膛上,姜金貴直接被踹到牆邊。
旁邊的小桂叔,還沒反應過來,也被一腳踹翻了。
就連金貴叔家養的小狗,剛沖來咬人,也挨了一腳,擱在地上“汪汪”的慘叫。
姜甯的站位比較好,黑瘦男人沒耽誤時間,出了門後,拽起新娘子和小男孩立刻向村東口跑。
黑暗下,一輛SUV停在村東口。
堂屋傳來金貴娘的喊聲:“禮錢沒了,沒了!
”
金貴叔顧不上其他,他強撐着地站起身,可視線之内,早已失去了幾人的身影。
二姥姥扯嗓子喊:“幫幫忙,新娘子跑了,誰來幫幫忙啊!
”
農村晚上異常安靜,這邊的吵吵鬧鬧,頓時驚醒了不少村民。
東邊的住戶,姜鶴家裏聚了幾個人打麻将,聽聞動靜,幾人連忙出門看熱鬧,結果就見新娘子匆匆忙忙的往東。
有姜鶴,姜鶴爹,姜意爹,還有姜超和姜凡,以及姜茜茜,足足七八個人。
姜鶴仗着人多,起哄道:“你們想幹什麽?
”
黑瘦男人瞥見這群臭魚爛蝦,腿風淩厲,一腳甩出,将他踹飛出去。
他練過幾年自由搏擊,還曾在邊境混過,單對單打普通人,簡直猶如打沙袋。
姜超見對方不由分說的動手,他當仁不讓的撲來,抱住黑瘦男人的腰,想将他按倒。
黑瘦男人反應驚人,一個幹脆利落的肘擊,砸中姜超下巴,“咔嚓”一聲,鮮血噴湧,兩顆門牙崩掉。
姜超疼得松開手,連忙捂住嘴。
姜茜茜見狀,焦急無比,忍不住尖叫:“爸!
”
本來還想上場幫忙的姜鶴爹,見到如此後果,他色厲内荏的怒斥:“狗日的你亂打人是吧!
”
黑瘦男人面上兇光一閃,姜鶴爹心裏驟然一寒,竟然沒敢再放狠話。
黑瘦男人拽住新娘子,繼續往東,結果新娘子慌道:“我兒子呢,我兒子不見了!
”
她連忙回頭,隻見她兒子被另外一個小男孩子拽住,任憑如何掙紮,無法掙脫。
姜甯拍拍航航的肩膀:“幹的不錯。
”
黑瘦男人吐出一口濁氣,心裏煩悶無比,‘媽的,真是累贅!
’
他轉身往回趕,語速飛快的交代:“你先到車裏等我。
”
黑瘦男人眼窩很深,略有些凸嘴,矮鼻梁,但鼻翼很寬,他的五官在夜色之下,顯得格外陰沉,再加上剛才暴露的赫赫兇威,那股煞氣根本遮掩不住,能吓哭小孩。
航航膽子小,遭到如此恐怖的兇相,他胳膊一軟,居然将小男孩子放開了,小男孩子拔腿便跑。
黑瘦男人接下小男孩,本該就此作罷,畢竟拖久了情況不妙,東邊的幾家住戶開始出門湊熱鬧了。
然而,黑瘦男人一想到本該順利的退場,居然被人給攪和了,他心情極其糟糕。
他快步沖到姜甯面前。
旁邊小桂叔見狀不妙,順手抓住門邊的鐵楸,試圖護住姜甯。
姜甯望着靠近的黑瘦男人,他依舊平靜:“你認爲你很能打?
”
黑瘦男人不回答,說時遲那時快,他迅猛的提起腿,朝姜甯踢來。
速度太快了,小桂叔手裏的鐵楸甚至還沒提起,這等速度常人完全來不及反應。
姜甯身影往旁邊一移,黑瘦男人踹了個空,他絲毫不慌,借住慣性,扭轉身軀,右手成拳,猛地一拳襲來。
他這一圈還沒打出,左耳邊隻聽見“唰”的破空聲,緊接着,腦袋挨了一記“咣”的捶打,仿佛全世界響徹“嗡嗡”聲。
姜甯緩緩收回腳,黑瘦男人摔在地,兩隻手詭異高高揚起,不受控制的痙攣顫抖,像被打到了某條神經。
小桂叔手握鐵楸,愣了愣,居然不知道該做什麽了。
姜甯提醒:“叔,他們的車停在村東口,你去攔吧。
”
姜茜茜扶着滿口鮮血的姜超,眼淚奪目而出:“爸,你有沒有事啊?
”
大城市的00後,何曾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還是自己爸爸的血。
姜超的牙被打掉了,鮮血直流,嘴裏劇痛無比,一時間根本說不出話,他隻能拍拍女兒,示意他沒事。
這一夜本是新婚之夜,奈何出了意外,亂的出奇。
村東口轎車裏的司儀,遲遲不見黑瘦男人彙合,反倒是黑夜下,幾道手電筒的光束照耀。
“不能等了,我們先走!
”他踩下離合,汽車發出“哒哒哒”聲,硬是打不起火。
關鍵時刻出故障,他急得滿頭是汗,怒罵着再次嘗試,最後被金貴叔他們攔住,從車裏揪出。
警車,救護車聲,響徹村莊,注定是不眠之夜。
……
臘月二十九,清晨六點半,麥田覆蓋了一層白霜,淡淡薄霧籠罩田野。
姜甯背着包,走在鄉間的小路上,身後是即将升起的朝陽。
他吸了一口鄉野間新鮮的空氣,揭露騙婚後,後續的發展由金貴叔他們處理即可,他幫助金貴叔挽回了财物的損失,至于内心的打擊,他則管不了。
金貴叔一家還在焦頭爛額中,他沒去吃早飯,而是準備到三伯家的早餐店看看。
姜家莊到鎮上的距離并不遠,步行20分鍾的距離,這條路姜甯走過很多遍,以前每天上學,他會往返,姜甯走到鎮上的臨時車站後,看了一眼時間,發現隻用了15分鍾。
比起人煙稀少的鄉野間,鎮上的人流明顯多些,霧幾乎散盡。
一輛白色大G停在路邊,待到姜甯走近了,車窗降下,露出丁姝言那張熟悉的面孔,她烏黑的眸子望來,宛如清泉般的音色:“上車。
”
姜甯樂道:“喲,來了。
”
丁姝言笑意淺淺:“巧合而已。
”
其實哪有什麽巧合,她在縣城找了個住處,每天挑出三個時間段,前來瓦廟鎮等待。
姜甯掃了掃她:“沒吃飯吧?
我請你。
”
丁姝言怔了怔,旋即笑了:“好啊。
”
姜甯坐上汽車,幫她指明方向,開向他三伯家的早餐店。
“你有心了。
”姜甯道,丁姝言的等待,以他的觀察力,自然是察覺到了。
丁姝言雙手握住方向盤:“沒什麽。
”
姜甯遙望道路兩旁的臨街店鋪,以及那些行人們,他從沒以這種角度觀看。
他問:“爲什麽?
”
丁姝言先是默然,爲什麽這樣做?
是啊,爲什麽她會如此殷勤的讨好呢?
最終目的,自然是她渴望得到姜甯所掌控的力量。
她屬于社會階層等級中的既得利益者,深深地清楚,人與人的差距。
她身邊某些有權有勢的人,根本不會去共情普通人,甚至,不把他們當做人。
更何況是姜甯這種生理機制完全碾壓人類的存在?
她隻能用各種方法,讓姜甯感到開心…直到…她成爲同等層次的人。
但,這些真相無法說出口,一旦說了,默契将會徹底打破。
到那時,她将再無尊嚴。
丁姝言選擇用曾經兩人間的油膩對話混過去,她語氣中帶了一些天真,似真似假:“因爲我喜歡你。
”
姜甯掃了掃丁姝言的無可挑剔的容貌,他嘴角勾起:“哦,喜歡我哪?
1000字解釋下,五分鍾後驗收。
”
丁姝言腹诽:‘你在難爲我。
’
不過,她才思敏銳,自有對答方法,她:“這個答案很長,需要用一生回答。
”
姜甯咂咂嘴:“那以後每天1000字。
”
丁姝言:“…”
……
三伯姜協天的早餐店是兩家門面,由于門口位置比較少,丁姝言将汽車停在了對面的面館前。
她和姜甯一同下車,走向早餐店,此時姜洋正在門口做燒餅,他發現姜甯後,先是一喜,然後,看見了姜甯身邊的女孩,當時懵住了。
小鎮養不出丁姝言這種姑娘,她的容貌太精緻了,水靈靈的外鄉人。
旁邊正在蒸包子的三娘,看見丁姝言後,差點被包子籠水汽燙到。
“甯甯,你同學?
”三娘忍打聽。
姜甯笑呵呵的:“嗯,三伯呢?
”
說着,一個秃頭的男人從店裏走出,先是驚歎,然後責怪姜甯這趟回來,不來他家吃飯,姜甯表示現在來了。
一番寒暄後,姜甯洗了個手,接過特質的面團,拍成餅狀後,親自将手探入火爐,做了幾張燒餅。
丁姝言表面看似五指不沾陽春水,實則她也幫忙攪拌了雞蛋液,燙了兩碗雞絲蛋湯。
兩人坐在餐桌面對面,此時時間尚早,客人并不多。
丁姝言拿起一塊酥餅,外表通透閃亮,整體呈蟹黃色,芝麻黃亮如金。
姜甯看她咬了一口,詢問:“如何,入得你的嘴嗎?
”
丁姝言走過很多個國家,吃過很多美食,但在吃到瓦廟鎮的芝麻酥餅後,仍是颔首贊道:“香酥可口。
”
姜甯笑道:“這是用了咱們當地的小麥面,經過多道工序,再加上驢油,純手工制作,機器還做不出這種餅。
”
丁姝言再喝了一口雞絲蛋湯,味道更加香美,很快享用完一塊餅。
姜甯難得的話多了,他說:“三伯在鎮上賣酥餅,一個隻賣一塊錢,我有個堂哥學了手藝,去景區賣餅,五塊錢一個。
”
丁姝言問:“五塊的和一塊的酥餅,有什麽區别嗎?
”
姜甯:“有。
”
“哦?
”丁姝言倒是洗耳恭聽了。
姜甯說:“五塊的餅賺的多。
”
丁姝言問了個寂寞,她覺得她還是繼續吃餅吧。
這時,店門口來了一個男生,他手裏拿了兩個草雞蛋,端着鐵飯碗,喊道:“姨,還是兩碗雞蛋湯,八個燒餅!
”
三娘聽後,接過他的草雞蛋,幫他沖泡雞絲蛋湯。
鎮子裏的人不像村裏的人,很多居民覺得菜雞蛋不好,于是自帶草雞蛋,這樣隻用付清湯的錢,比較劃算。
男生等待的時候,目光不由自主的掃到店内,然後望見了一道風姿卓約的背影,僅僅是女生的背影,便吸引了他的心神。
直到,三娘将不鏽鋼碗遞給他,說:“迪子,好了。
”
說到這裏,她忽然想起趙迪好像和姜甯是同學,她有心想招呼下,回過頭,卻發現姜甯依舊在吃飯,她最終沒選擇打擾。
趙迪戀戀不舍的離開早餐店。
他的出現自然沒逃過姜甯的神識,昨天汪雪說的邀請名單中,便有趙迪,對方家裏以前是運沙大戶,整個鎮子前幾号的富豪,當然,由于瓦廟鎮的資源限制,他家比起武氏兄弟差了很遠。
但如此家世,讓趙迪在中學時代,受人敬畏,争相讨好,風光無比,屬于風雲人物。
隻是,現在姜甯卻連相識的心思也沒了,實在無趣。
吃到一半時,店外一輛寶馬X5停下,姜超帶着姜凡和姜茜茜來到三伯的店鋪。
姜超昨晚去鎮醫院包紮傷口,今早起了大早,約了大城市的醫生,準備開車回家治病。
進門後,三伯和三娘一陣寒暄,了解事情發生的經過。
姜茜茜知道爸爸無大礙後,沒昨晚那般擔心了,驚險之餘,她腦海裏閃過姜甯對付兇徒的場面,情緒莫名複雜。
她忽的擡起臉,卻發現姜甯正坐在店裏吃飯,姜茜茜脫口而出:“哥!
”
下一秒,她窺見了丁姝言驚豔的側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