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次一樣,馬車先到西府。
陸成安讓人喊來了妹妹們的奶娘,將剛被喚醒依然很迷糊的小姑娘們接了回去。
“微雨,這次玩耍很開心,不過近期你還是好好歇幾天吧,事兒慢慢處理,別累著了。
”
陸成安在馬車外朝陸微雨叮囑著,是他身為堂兄的關心。
因為他知道,這個堂妹不是一般人,她在府裡要掌家、處理庶務。
她的莊子有老祖宗派的人去管,應該能省些事兒,就怕她這愛操心的性格太吃虧。
這不是身子才好些兒麽,上月去香雲寺,回來聽說又病了一場。
這次又去了莊子,瞧著氣色還好,上山下田畈、打拳都和以前一樣,可別又累病了。
“知道啦,我會注意的,堂哥你也趕緊回去歇歇吧,明天又要上學了,也不容易呢。
”
陸微雨微笑著反過來叮囑陸成安。
等後頭馬車上將他們的行李都搬了下來,馬車便回伯府去。
陸芸芸打著呵欠還沒睡醒,突然軟萌地驚呼起來,一雙大眼睛都瞪圓了。
“不得了啦大姐姐!
”
“我姨娘沒回來!
我姨娘是沒出府嗎?
”
陸微雨……
可憐這娃出門幾天,一直到回來時才惦記起自家姨娘。
徐姨娘回來若知道,怕要哭暈了。
“你姨娘跟著祖母去新莊了,咱們不是沒去嘛,想必過兩天就回了。
”
陸微雨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小腦袋,笑道:“你奶娘會陪著你的,自己在攏翠軒不害怕吧?
”
“怕……”陸芸芸立刻認慫地撇下了嘴。
“那就試一試嘛,錚兒在老祖宗那兒,可是一個人住呢,身邊可沒人照顧他。
”
“你也在那兒住過了,三間屋呢,就錚兒一個人呢。
”
陸微雨這麽一說,陸芸芸就想到了,頓時對陸錚的佩服油然而生,也不由握了握小拳頭。
“我不怕!
”
“很好,夜裡可不許哭,這麽多天沒見你奶娘,你若哭來哭去的,奶娘不得慌了麽。
”
“知道啦,我不會哭的。
”陸芸芸連忙保證,又露出了笑容。
“我這些天可開心了,能和奶娘講三天三夜!
”
陸微雨也被她給逗笑了。
不過也不擔心陸芸芸會說出什麽不能說的事兒了。
畢竟老祖宗沒有阻止也沒有叮囑的事情,就都沒有問題。
而她的莊子是借了兩萬兩買來的,就去逛了一圈兒也沒有什麽安置,並不怕說。
大表哥的莊子,才應該是這些妹妹們最津津樂道的事情吧。
溪邊釣魚、山裡捉兔子、田裡摘蓮蓬、地坪裡烤肉、盯著花瓶畫畫……
每一件都是趣事兒,何況還是這些沒幾次出府機會的小姑娘?
進了二門,焦奶娘早就等在那兒了。
陸芸芸開心地跑過去,果然是拉著奶娘說個不停,玩耍的喜悅在此刻再次激動雀躍。
焦奶娘向陸微雨行了禮,接過幾個蓮蓬和一枝荷花,便牽著孩子回攏翠軒去。
陸微雨也回了清風院,把剩下的蓮蓬給留守看院子的人都分了分。
之後讓人在廊下放了一張竹躺椅,她坐下來休息。
柳兒帶著梅蘭竹菊在收拾行李,如意去了廚房。
吉祥給陸微雨端來一杯茶喂他喝了兩口,放到了旁邊的幾子上。
“小姐,要我去通知周管家過來麽?
”吉祥小聲問。
“不用,他應該會先去向父親母親稟明最近府裡庶務,再來我這裡。
”
陸微雨懶洋洋地開口。
“出門之前要打楊氏的事,管家爺爺肯定會維護我。
”
“他先去找父親母親說,祖母真要怪罪下來,自有父親去頂著。
”
“他並不知我還有老祖宗撐腰,祖母便因此事不喜我,也是不能責備我的。
”
所以,她等著就好了。
“那我去幫如意燒火,早些做些吃的出來。
”吉祥征詢地道。
“去吧,你們也別太累著了,晚上咱們從大廚房拿吃的回來就行了。
”
陸微雨閉著眼睛說道。
“知道啦。
”吉祥答應一聲便去廚房。
讓如意隻做些小吃食就行,晚飯去大廚房裡拿。
這些天在莊子上玩耍其實也累,得歇兩天才能複原。
留守的婆子丫環們坐在側廊下吃蓮蓬,與梅蘭竹菊她們說話。
四個主事婆子這次沒有出去,府裡的事情也會關注著,但她們並沒有上前稟報什麽。
因為陸微雨現在沒精神聽這些事情。
天色漸暗,陸微雨睡了過去,直到荷葉米糕的香味傳來,才睜開了有些迷糊的眼睛。
“就蒸了一個荷葉米糕,用的紅棗枸杞,先墊墊肚子。
”
“晚些去大廚房裡拿幾個菜回來,若是小姐想喝粥,也還有蔬菜肉沫粥。
”
“我喝粥就好,晚上早些睡,畢竟我是一個病人。
”
陸微雨坐起身接過米糕吃了起來,笑道。
如意翻了個白眼,吉祥吃吃地笑。
主事婆子去廚房裡提了飯菜回來,就在院子裡擺上桌子,吉祥如意也過去吃飯。
柳兒夾了一小碗菜過來,給陸微雨吃粥用。
陸微雨曲腿窩在躺椅裡,還在慢慢地啃著米糕。
這時,周管家過來了。
看到他總算來了,陸微雨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她都回府半天了,管家才過來稟事,當然不會這麽簡單。
“打擾大小姐吃飯了,好在這幾天府裡並沒什麽事兒,我過來就是說說楊氏之後的事情。
”
“邊吃邊說吧。
”陸微雨指了指幾上盤子裡另一個荷葉米糕。
帶著荷葉清香和米糕的香甜,聞之便令人清爽開胃。
周管家道了謝,也不客氣就拿了過來吃。
他知道清風院有個擅長做吃食的丫環,大小姐也是孩子心性,也因此清風院裡各種小吃食就多了。
他常來這邊稟事,到是沾了不少光。
周管家幾口吃完了,接過吉祥送過來的茶喝了一口,這才繼續說話。
大小姐讓他邊吃邊說,哪能真的這麽失禮?
不過大小姐給他吃的,他老人家也就不客氣了。
“那天你們離府之後,我讓人關上府門,就帶著婆子們去執行命令……”
周管家將他在春華堂外頭逮著楊氏,楊氏正朝著春華堂吐口水。
知道他還是要來執行掌家大小姐命令時,破口大罵,罵了小姐罵夫人。
被他擅自作主多加了五鞭,這才消食下來。
挨了十五鞭的楊氏被關進了柴房,一如當初的柳兒她們幾個。
聽到這裡,陸微雨臉上才浮現淡淡的笑意,問道:“可是當初關柳兒她們的那個柴房?
”
周管家一愣,隨即點頭道:“正是。
”
也隻有那間柴房大些,當初關柳兒她們是有五個人,地方小了關不下。
如今用來關楊氏,則是天氣漸熱,需要寬敞一點、通風一點。
雖然大小姐說生死不計,但他打歸打還是不能真的由著人死掉。
也沒請郎中,隻是讓一個小廝去找曲老郎中解釋了原由。
知道傷勢情況後就給了一盒藥膏,又開了清熱解毒的方子。
拿回來交給春月院的一個婆子照顧了一下,愣是在柴房裡關滿了兩天。
也就是說,在陸微雨她們高高興興地從老祖宗的莊子去大表哥的莊子時。
楊氏才被奄奄一息地放回春月院。
天氣漸熱,鞭傷沾不了水,結疤時若流汗隻會更加難受。
這幾天在屋中養傷,便是大小聲罵天罵地,這頓苦是吃定了。
如今春月院的下人,都不再是楊氏培養起來的親信,也不敢在大小姐發威時還私下站隊。
何況,正室夫人又熬過了冬天,家主也擺明了態度,不可能寵妾滅妻。
甚至所有人都知道楊氏失寵了。
誰還會為她效命?
之前為她效命的那些人,都讓大小姐整肅伯府庶務,全部清理出府了。
因而,楊氏的那些謾罵、怨恨,全部被自己院子裡的下人給報與了周管家。
周管家全部記錄在冊。
就像當初楊氏哪天摔了什麽物件兒,一一在冊,之後陸微雨就不讓重新添置。
如今春月院都沒一件完整的擺件,就連茶具,摔得隻剩下兩隻杯子了,也沒有重新補上。
楊氏若是再摔,連喝水的杯子都沒有了。
當然,楊氏還有不少私房體己,解除禁足後就自己派人出去挑了一些回來,沒過府裡公帳。
這是她自己添置的東西,自然也沒人再管她。
而她的那些話全在府務冊子上。
主子們回府,周管家自然先報家主,順便讓夫人知曉。
有夫人在側,家主便是想要算了,也是要給個說法的。
沒想到,家主一聽楊氏罵他妻女,頓時就怒了。
根本不用夫人在旁怒視,就已經下了令。
立刻在偏院收拾一座小院子出來,能住就行,將楊氏搬過去,再也不準她踏入主院一步。
隻留一個婆子伺候,其他人全部撤掉,月例也按通房規製發放,就從五月開始。
也就是說,雖還未正式下令,但楊氏已從姨娘變成了通房。
若正式下令,那陸芊芊的庶女身份恐怕更加尷尬。
姨娘所出與通房所出,地位自然又不一樣了。
陸天堯以前看在陸芊芊的體面,一直對楊氏沒有過多責罰。
哪怕那天親眼所見她一邊謾罵一邊摔東西,那憔悴猙獰的表情,讓他之後再也沒有踏入過春月院一步。
他也沒有表態要如何處置楊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