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親之事,主動權也不全在伯府,你雖不急,但若對方急呢?
”
陸天堯想到三月初六林平湛成親,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又改了口。
果然退親之事不能拖了。
陸微雨蹙眉,父親這是又改主意了?
“你大表哥成親,雲城定然來人,你舅母的胞姐定然會來,徐城那邊也會來不少人。
”
“到那時,你未退親,定然會被陳家和徐家人叫過去說話。
”
“既然陳家公子與別的姑娘相悅,乾脆成全了他們。
”
“過錯也非伯府,便是伯府主動退親,陳家和徐家也無話可說。
”
“若等陳家在那時主動退親,伯府太過被動,你的名聲才是真正受損。
”
“雖說他們若真敢這麽做,我定叫陳家在雲城也不好過,陳飛揚想在京城做官怕是難了。
”
“但你舅母可沒過錯,是陳家養歪了兒郎,若連你舅母一並怪上,你舅舅和表哥他們也失了體面。
”
說到底,若非顧忌林家,陸鈺華又是陸家如今在軍中少數明面兒上的將領。
他都不需要思量這些。
若非已有意退親,他定然要訓斥陸鈺華家風不嚴。
再將人踢出南大營,調去北境戍邊。
隻不過從這件事情上。
他也瞧不上陳飛揚這種作風不正派又沒擔當,趨勢將親事退了也好。
至於伯府體面被損、微雨受了委屈?
隻要最後的結果是退了親,這些都不算什麽了。
他把這層顧忌和結果說與孩子聽,怕孩子心裡不痛快。
陸微雨確實垂眸沉默了許久。
到沒什麽不痛快,就是有些不甘心。
她原計劃是在自己及笄之前找機會將事情曝了,再適時退親即可。
沒想到這一世……大表哥成親提前了,結果好像也不同了。
前世大表哥是在西境戍邊時,娶了一個小將領的女兒?
她也隻是聽說,畢竟前世她與表哥他們關系並不好,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現在想來,萬一這小將領就是曾家表伯呢?
隨著她重生而來、逆天改命,許多事情已經發生改變了。
就連她退親之事,也跟著提前了,那是不是……
想到退親之後發生的那些事情,小臉不禁白了白,有些害怕起來。
“父親,這兩年你能否別離京城?
”陸微雨目光凝重地盯著父親。
“生意上的事也不必這麽積極,伯府已經夠富貴了,何必這般辛苦自己?
”
“我看這幾年到可以緩緩腳步,享享清閑,母親病了這麽多年沒過什麽好日子。
”
“你不如在府裡多陪陪她,或是帶母親和銘兒去香雲寺或是莊子上小住。
”
“那些名利、富貴、權勢,咱們家不缺,也不稀罕。
”
“一家人過自己高興的小日子,才是最重要的吧。
”
“別說什麽為了家族興盛、族人前程。
”
“那些族人原本都是出了三服、五服的,跟著伯府也沒過苦日子。
”
“伯府待他們不薄了,可這得來容易的富貴和前程,也容易讓人忘本。
”
“從老的來說,若非老祖宗還在,你以為你這伯爺的身份能壓得住七叔公?
”
“陸氏有幾位族老,隻留了一位在京城打理族中事務,被大家尊敬久了,還當自己是族長了呢。
”
陸微雨率先說起七叔公陸正喜歡拿長輩架子,在父親沉下臉來要訓她時。
她立刻又道:“再看陸思思,比我大了差不多一歲,每次見到我都要陰陽怪氣埋汰我。
”
“她認為我是莊子上來的野丫頭,她眼裡有伯府嗎?
”
“我去七叔公家裡兩次拜年,都是她率先找茬刁難我。
”
“我張羅年中飯請兄弟姐妹聚一聚,她在我清風院照樣處處找茬。
”
“這些都算小事兒,但是很多人都知道,你隨便找幾個人問問就知。
”
“在伯府找我麻煩,我忍了。
”
“在七叔公家裡,在場可有不少長輩。
”
“她自己的母親也在不遠處,卻都隻作未聽見。
”
“就算有第一次沒來得及阻止,回去之後不會管教?
還能讓發生第二次?
”
“如今更是在我伯府明著勾搭與我定親的兒郎,她陸思思存著什麽心思還用我說出來?
”
“在父親還要替她父親兜著體面時。
”
“她想的是如何壓過我、踩著我,搶我未婚夫是很有面子的事兒!
”
“咳、咳,這個都說遠了。
”
“我意思是父親沒有必要為了這樣的族人,辛苦自己在外奔波,這不是你的責任。
”
“也不要為這些自己挑起來的所謂責任的擔子所累,連累自家妻兒時常聚少離多。
”
“這兩年我也在結交族裡同輩們,觀察他們的品行和行事作風。
”
“兒郎們行事要低調一些,又或者因我是女兒家,不容易起到衝突。
”
“姐妹們這邊,最不服我的就是自以為門第提高了的陸思思。
”
“陸思思一年比一年囂張,可見她父親的前程定是也在見漲,不然她沒底氣。
”
“如今更是到了要搶我未婚夫婿的地步了,就算父親要顧全她父親的前程不鬧起來。
”
“但這樣的家族,需要你拚老命賺大錢供著?
如今的富貴還不足以供著?
”
“京城裡多的是普通富貴人家,也沒見像咱們家這麽累的,父親想想吧。
”
“是為搶我親事的族人賺錢花,還是給自己幾年時間歇歇,多陪陪自己的妻兒?
”
“如今我是一年年大了,在閨秀就這兩年最多三年時間了。
”
“可是銘兒還小呢,難道父親希望錚兒將來也像我這個姐姐一樣勞碌命?
”
陸微雨害怕父親又要出京巡鋪,更怕父親北上。
因此她才搶著今年北上,而不是等明年、後年。
隻要今年她北上順利,將來她甚至可以代父親北上。
但現在她說了這許多,就是要讓父親明白。
這麽多年來不知不覺挑上肩的擔子,其實並不是他的責任。
老祖宗接收了前來依附他的族人,這麽多年來伯府也沒有怠慢。
族人這些年跟著伯府,能讀書的讀書、能入仕的入仕、能跑買賣的跑買賣或是管事。
也都有了一條適合自己的出路,家境也跟著好了起來。
當然,有入仕的門第自然提升快些,在伯府產業做大小管事的就拿豐厚的薪酬。
而每家每年都要從伯府領到許多好處,還有嫁娶的、讀書的都有貼補。
伯府對這些族人的情義,早就夠了。
就算這些族人將來在利益面前,不會回報伯府同等的情義而放任庶房爭產。
她不怪,畢竟這是人之本性。
但她也不願為這些族人付出太多。
至少她不願錚兒將來還得接過這副重擔。
老祖宗的情義,父親接下了。
父親卻不應該將這些變為責任再壓到錚兒肩膀上。
早在前年,她就與父親說過這些事兒。
族裡成年的兒郎們,也該按性格和能力慢慢放出去闖蕩。
不能養在京城變成紈絝子弟。
一年多下來,聽說已有些成效。
大家憑自己做工的本事賺工錢,再加上伯府的貼補。
至少在京城市井人家裡,是家境殷實無憂的了。
達到這樣的效果,已經夠了。
不需要更加努力辛苦。
這麽多產業自己會在各處掌櫃管事們的經營之下,源源不斷地累積財富。
陸微雨將自己的擔心憂慮,都融入了這些話裡。
陸天堯聽得一陣深思,想到妻兒,確實讓他動搖了。
“好,為父就等銘兒生辰之後,再出去巡鋪,回來也差不多過年了。
”
“這麽多年忙成了習慣,突然歇下來也不適應,別人也會覺得奇怪。
”
“以後每年就出去一趟,其他時候就留在京城也行。
”
陸天堯想著,其實去年就已經放慢了腳步。
有幾次需要他出行的事情,都安排了庶弟去的。
“父親,巡鋪的事盡量安排大管事們,二叔和族裡叔伯的權利要適時平衡。
”
“帝王之道在於人心,經營之道何嘗不是呢,都不過是維持自己的利益盤子罷了。
”
陸微雨見父親接受了她的提議,連忙又叮囑了一句。
“你好像挺不待見你二叔的?
”陸天堯目光疑惑地看著陸微雨。
這丫頭以前也說過類似的話,這些意思累積下來,就仿佛在明著說了。
不要給二叔太多權力,不要讓底下的人以為二叔也能成為掌事人。
“唉,咱們家沒有三叔四叔五叔,父親的兒子年紀又那麽小,父親可曾想過……”
陸微雨說到這兒便頓住了,一臉痛惜的表情。
“若父親遭遇不測,伯府產業會落在誰手中?
”
“雖說武昌伯的爵號是世襲傳承,庶叔得不到。
”
“但產業一直是父親執掌,庶叔為副手最熟悉情況,庶叔要拿到那些產業很容易。
”
“甚至想要名正言順拿到伯府名下產業,不留與錚兒和銘兒。
”
“隻要與七叔公和族裡一些勢大的人家聯手,就能逼得老祖宗退讓承認他繼承了。
”
“到時,錚兒繼承了一個空殼伯府甚至還可能背著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巨債。
”
“就算定國公將軍府能出面,這畢竟是陸氏族裡的家務事。
”
“陸氏的帳和具體產業,林家並不清楚,又能為錚兒保下幾分?
”
“最後,不說全部,一半都可以順利歸入庶房。
”
“我這兩年大抵盤算推演過這種萬一的局面,結果大差不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