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門親若成，其實也不錯，離娘家近，回來走動也方便。
”

　　“將來我若嫁去雲城，來回路上怕要半月，便是快馬加鞭也得好多天。
”

　　“等我嫁了，錚兒就真是一個人了。
”

　　“而她陸芊芊嫁到周家，就是庶房那邊的幫手。
”

　　“就算她不幫周家或庶房，她也會為她自己盤算利益的。
”

　　“到時周家借著聯姻的機會若要分割什麽，也是不好說的。
”

　　“不過這都是將來的事情，現在也隻是我在顧慮，可能發生，也可能不會發生。
”

　　“但我不覺得自己就是小人之心，畢竟我要為錚兒考慮。
”

　　“老祖宗教我最多，對我賦予更多期望，也是希望我能照看錚兒。
”

　　“但有些話我無法明白說出來，有些事情也不能做得太絕，不能為了將來的隱患就現在鬧出不和。
”

　　“再說了，西府裡兄弟姐妹都還小，我們是相處過的，他們現在的品行都好，與我也相處很好。
”

　　“因而，我最不想看到隱患發生，不想看到兩府兄弟為敵。
”

　　“但我知道，一個妾能受寵、能立足甚至還生得下一兒一女，這本身就說明問題了。
”

　　“除了祖母太過寬仁，當然也是人家有得寵的本事，利益當前，她憑什麽不多爭？
”

　　“庶房已經有三個兒郎了，甚至出了一個嫡長孫，這不就是在爭了嗎。
”

　　陸微雨說得極小聲，但她的話卻如重錘敲在常嬤嬤心頭。

　　常嬤嬤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我明白了，孩子，你心思確實看得遠，但這些話可不能再往外說了。
”

　　“以後我會盯著些的，兩房早已分家，沒道理還能回來再分一次家的。
”

　　常嬤嬤鄭重地嘀咕了一句。

　　她是老夫人身邊的親信，一輩子在伯府裡自然也看得明白。

　　陸微雨說不知道當年的事，她卻是知道的。

　　庶弟先成親，可以說嫡兄的原因。

　　庶弟搶在頭裡又生了兒子，不得不說，太多的巧合擱在一起，就不太像巧合了。

　　身為庶房為何如此趕著完成這些事情？

　　可以說是無心、無意，也可以說是有心、有意。

　　這都不好論斷，但要說是隱患，也是真隱患。

　　“你祖母聽說周家有兩個侄孫都合適，到也沒立刻答應，要等你父親過來時再商量。
”

　　“老姨娘提議，過年時周家會來走動，到時可以先看看再說。
”

　　“就算是我也覺得這主意好呢，成不成，先看看，年紀還小也不著急。
”

　　常嬤嬤小聲說了昨天的事情。

　　陸微雨微微一笑，輕聲道：“若說年紀合適，為何不說與玲瓏？
”

　　“就算玲瓏是嫡女，二嬸不願意，那也還有玲雪、玲月呢。
”

　　“再者，就算周家人品、家風都穩妥，也沒有我說的隱患，算是一門好親。
”

　　“家底薄些也不算什麽，伯府有錢，嫁妝肯定不會少，我也不會在這事兒上使絆子。
”

　　“我是嫡姐，論嫁妝都隻會多不會少，我跟個庶妹爭什麽呢。
”

　　“但是芊芊她自己願意嗎？
嫁到一個老妾的娘家去，她心裡平衡嗎？
”

　　“她現在年紀還小，又沒了姨娘依靠，心裡惶恐不安不敢反抗。
”

　　“但她真心所想誰又能真正勸慰？
到時結成怨偶恐怕她會埋怨，周家那邊也會埋怨。
”

　　“到時祖母她又能怨誰？
”

　　“我能說的也就是這些了，隻是期望她能嫁得好罷了。
”

　　“若將來她過得不順，反怪我從中作梗，我不是冤枉麽。
”

　　陸微雨將自己的重重顧慮說了一遍，無奈地歎了口氣。

　　若隻是尋常說親也罷了，陸芊芊嫁與誰隻要不是嫁進林家，她都懶得管。

　　反正能不能嫁成，都要陸芊芊自己接受。

　　但要說是周家的，還是周老姨娘主動提起的，那就恕她表示懷疑了。

　　想從陸芊芊這裡打開缺口，將手伸進嫡房？

　　陸芊芊剛滿了十二歲，還有三年及笄。

　　若是不願意親事，也可以說姐姐還沒出閣，當妹妹的哪能先出閣為由，拖延機會。

　　若是願意……以她對陸芊芊的認知，若是真願意那定然有鬼了！

　　而她自己，是不可能及笄就嫁人的。

　　且在及笄之前，她會揭穿陳家人渣的真面目，這門親事是不可能結成的。

　　隻不過到那時，她要面對更多人家登門提親的局面罷了。

　　反正親上加親這種事，她是不願意的。

　　要讓外婆和舅母失望了。

　　隻要改變了父母和幼弟的命運，清理掉覬覦家權和產業的白眼狼。

　　以後的江湖，天大地大！

　　她也可以去過自己想要過的日子，為何一定要嫁人呢。

　　前世她規規矩矩地定親了，結果及笄宴上鬧出那麽大的醜事。

　　就算她是被欺騙的一方，她的臉面不一樣丟光了？

　　後來她還是規規矩矩地嫁人了，還不是落得被棄等死的結局？

　　這一世，她的心裡可沒有嫁人一說。

　　陸微雨沒有再回正院那邊，自然也沒有將常嬤嬤希望她轉達的意思，告訴母親。

　　她可不想為了這點小事，打擾母親安胎。

　　轉眼就是臘八。

　　陸微雨知道竹風軒那邊並未放假，便沒喊陸芸芸，隻帶了陸錚前往將軍府。

　　今年的臘八是個晴天，除了路邊還有少許積雪，大街小巷還是很好行走的。

　　到了將軍府，給剛分開不久的外祖父外祖母行禮請安，又給舅舅舅母請安。

　　林平湛和林康傑都不在府裡，林展鴻也在上學。

　　今天是林雪琪的生辰，隻不過林雪琪還在自己的院子裡窩著，根本不出來見面。

　　陸微雨也隻是客氣地問了一圈兒，就不再多提，隻陪舅父舅母說話。

　　陸錚跟著外祖父去演武場玩耍去了。

　　陸微雨在將軍府沒有人陪著玩耍，神情間不免也有些落寞。

　　林老夫人看在眼中，突然也有些難過。

　　“唉，你在陸家好歹還有些妹妹能夠相處，來了林家……”

　　“雪琪不懂事，上頭又隻有表哥，竟無人能夠陪你玩耍。
”

　　沒想到外祖母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情緒，陸微雨連忙露出一個笑容。

　　“無妨的，外婆不用擔心，若不是姐妹們今天還要上學，我將她們都帶過來就能熱鬧些了。
”

　　“隻是今年開塾沒多久，父親的意思是小年之前都不停塾，讓姐妹們專注一些學習。
”

　　不然她帶幾個嘰嘰喳喳可愛的小妹妹過來，不是就熱鬧了嘛。

　　“哈哈，那天在素心堂看著她們，確實很熱鬧。
”林老夫人也不禁笑了。

　　她看向林夫人。

　　“要不勸勸平湛，明年早些娶一個回來，你身邊也有個說說話的。
”

　　“也能早些添個小娃兒，過個幾年府裡就熱鬧了。
”

　　“康傑也不算小了，乾脆一並給他相了，晚兩年迎娶也差不多了。
”

　　林老夫人說起來就來了興緻。

　　陸微雨坐在一旁忍笑不已，卻不敢搭腔。

　　她想著，若是表哥他們在這兒聽見自己的親事要被這麽說定，怕是要哭著求饒的。

　　可是他們自己不找喜歡的姑娘，就不怪家裡長輩要為他們作主了啊。

　　她正在心裡默默同情兩位表哥時，就見林平湛和林康傑從外頭回來了。

　　隨著他們走進暖閣，帶來一陣梅花幽香。

　　“瓊玉樓的梅花糕還有芝麻酥。
”林平湛一招手，笑眯眯地道。

　　林康傑就將兩大包糕點拿了出來，扭頭看了一眼，一臉詫異。

　　“錚兒跟著外公看人練武去了，芸芸在上學呢。
”

　　“唉，這麽小的丫頭都能認真上學，真該讓雪琪去見見，羞死她。
”

　　林平湛無奈地嘀咕了一句，就在一旁坐了下來。

　　“外婆……”

　　陸微雨卻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便轉向拿了塊梅花糕慢慢吃著的林老夫人。

　　她說的正是那天早上常嬤嬤暗示她的話。

　　而她提醒常嬤嬤要注意周老姨娘的話，也大略說了一遍。

　　到沒說那麽細，隻不過是強調周老姨娘當初幫了楊氏說話，才推動了祖母心軟。

　　因此讓楊氏計劃得逞而得意忘形，才會在春華堂外露出本性。

　　恰好被她堅持要執行責罰而讓周管家等人撞了個正著。

　　這麽多巧合，造成了後面楊氏的落敗。

　　但今天她要說的不是楊氏，而是周老姨娘想撮合陸芊芊與周家侄孫的親事。

　　她將自己的顧慮告訴外婆。

　　林老太太聽後，也覺得有道理，但這事情現在卻不能明著拒絕。

　　因為你隻是顧慮，甚至連懷疑的證據都沒有。

　　而最後難道不是取決於陸芊芊自己？

　　隻要她將來存著這樣的心思，嫁給誰的結局都是一樣。

　　最重要的是，陸微雨要嫁去雲城，太遠了！

　　說到這個，林老夫人又沒好氣地橫了林夫人一眼。

　　“你說說當年你是怎想的呀，將我外孫女嫁那麽遠！
”

　　“她就一個弟弟還這麽小，將來就想照看都手長莫及呀。
”

　　林夫人早就後悔了，這時也隻能無奈地陪笑著。

　　“微雨你也不必擔心，將來就算周家親事能成，最多也是在伯府產業做個管事。
”

　　“你們陸氏族裡做管事的人多著呢，若周家有異動，會有人覺察的。
”

　　“又不是上門女婿，陸氏這麽多同族還能被比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