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第一夜
他也沒強硬堅持,趕緊下馬上了馬車,胡天明找了傷藥,呂念和趙三生幫他擦抹乾淨傷口,眼見傷口很深,衣領和前襟都已經濕透,就勸道,“你這般可不成,包紮了傷口,先養兩日吧。
”
顧天澤卻是不肯,包紮了傷口,換了乾淨衣衫,到底去了前邊,遠遠隔著看守囚車的兵卒,他勉強看到林大山盤腿坐在囚車中,雖然腿上蓋著薄被,身側都是點心吃食,但依舊凍的臉色泛紅,神色狼狽。
他忍不住鼻子酸澀,在家裡一滴眼淚沒流,這會兒卻是落雨一般。
他高聲喊著,“先生,弟子來了!
”
林大山聞聲望過去,很是意外,趕緊問道,“你怎麽來了,還不回去,這裡你也幫不上,趕緊回去讀書,就要鄉試了!
”
“不,先生,弟子這次一定要隨你進京,伺候左右。
弟子可以不考功名,但是不能沒有先生!
”
顧天澤這話說的有些任性,甚至有些孩子氣,卻聽得林大山跟著抹了眼淚。
這是他第一個弟子,投入的心血最多,也最是讓他擔憂。
因為這孩子不缺天分,就是缺一份膽氣,性情太過溫和,甚至有些軟弱。
沒想到這一次,這孩子難得強硬一次,卻是因為他。
“去後邊尋你師弟們吧!
”
顧天澤立刻露出了喜色,高聲應著,“是,先生。
”
囚車骨碌碌向前走,長長的隊伍都在沉默,沒人知道道路盡頭的京都,有什麽在等著林家,有什麽在等著所有人。
但潘奕卻知道,一旦林家人平安到了京都,送上那封書信,等待他的是什麽。
所以,在那校尉請示紮營的時候,他特意提前了一個時辰,下令落腳在一處破廟。
不說後邊跟隨的七八百人,隻押送囚車的兵卒就二百多人,如今還添了林家老少,沒有驛站落腳投宿,一座破廟哪裡夠住啊。
眾人都是皺眉,但潘奕這個主官有命,自然不好違背,於是隊伍就地開始紮營。
因為出京時候是急行軍,根本沒帶帳篷之類的用物,兵卒們就把囚車卸下來,困在一起,然後在外圍生了篝火,烤烤帶來的乾糧,準備晚上就守著篝火熬過冬夜了。
潘奕倒是進了破廟,有跟隨他的小廝拾掇了角落,又鋪了油氈和被褥,折騰了一個臨時床鋪出來。
小廝又跑去燒水灌湯婆子,潘奕就躺了床鋪上歇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房梁上好似有些什麽粉末掉了下來,嗆的他咳嗽兩聲,暗暗咒罵林家人,若不是想趁著今晚把他們一家凍死,怎麽可能露宿,遭這樣的罪。
他還要喊了小廝趕緊送熱茶過來,結果張開嘴,卻發現嗓子好似腫了,發聲有些困難,他下意識,摸了摸脖子,還要起身的時候,卻又頭暈的厲害。
待得小廝好不容易忙完,上前伺候的時候,就發現主子已經燒得臉色通紅,昏昏欲厥…
“來人啊,大人好像染風寒了!
”
小廝嚇得瘋跑出去,尋了那校尉報信兒,“徐校尉,你快去看看啊,我家大人病的糊塗了!
”
徐校尉年歲不算大,卻同兵卒們相處極好,這會兒正圍了篝火聽兵卒們抱怨,他心裡也是惱怒,但潘奕是出行的主管,他也不能抗命不尊。
結果,一聽得小廝跑來報信兒,他下意識就望向那四輛囚車。
囚車裡關押的林家人被風吹得有些冷,但依舊依靠在一起說著話,特別是那個少女,一左一右靠著爺爺奶奶,手裡還在整理先前被人塞到車裡的吃食。
不時因為油紙包裡的吃食,笑的歡快,惹得林家人也都是跟著見了笑臉兒。
難道不是林家人動的手腳?
但這事也太蹊蹺了,坐在囚車裡吹風的平安無事,躲馬車烤炭爐的反倒染了風寒?
不論如何,他總要先去看看再說。
這般想著,他就進了破廟。
果然,潘奕這會兒燒的已經同煮熟的螃蟹一般,甚至說起了胡話。
“殿下饒命啊,都是林家人太奸詐!
”
徐校尉翻了個白眼兒,想起他白日裡威脅勒索不成,反遭林家抓了把柄的事,心裡很是不恥。
於是就道,“先讓人去最近的城裡請大夫,瞧著確實像染了風寒。
”
潘家的小廝倒是聰明,突然想起一事就道,“校尉大人,好像跟著林家那些人裡,有個大夫。
先前車隊在城裡時候,我聽見有人對囚車裡的老頭喊著,說什麽回春堂的大夫也一起上京!
讓那個大夫趕緊過給我家大人治病!
”
徐校尉一個沒忍住,冷笑出聲,問道,“這大夫既然能拋下家裡,跟隨林家上京,說不得就是同林家交情深厚。
如今林家人在囚車裡凍著呢,你覺得那大夫會好好給潘大人治病?
不會一劑藥把他毒死?
”
小廝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也明白自己犯蠢了,趕緊改口道,“勞煩大人趕緊派人去前邊的驛站請大夫啊!
”
徐校尉心裡不喜,到底也知道人命關天,吩咐了兵卒快馬趕去二十裡外的驛站。
不過半個時辰,兵卒就回來,身後跟了十幾輛馬車的車隊,但去不見大夫的身影。
小廝就急了,問道,“大夫呢?
”
那兵卒凍的厲害,勉強應了一句,“驛站沒有大夫,隻能返回北茅去請。
”
小廝自然不相信,指了車隊問道,“這些人是誰?
”
那兵卒不等答話,就見車隊越過他們直接奔去了後邊林家隊伍,幾句交談之後,馬車上的東西就被卸了下來,迅速變成一座座帳篷,甚至還有人搬了石頭開始壘竈台,安鐵鍋,河裡打水,顯見是要煮飯…
不必說,這是林家的後援團,因為夜宿,特意趕來的。
所有兵卒都是看的羨慕,他們還圍著篝火啃乾糧呢,人家馬上就能住帳篷,吃上熱飯菜了!
徐校尉也一直在看著,眼底神色莫名,末了吩咐小廝,“你等著,我過去請大夫。
”
小廝猶豫著還要攔阻,徐校尉就不耐煩了,“去北茅請大夫再回來,你家大人就要燒死了。
”
小廝果然不敢在說話,徐校尉到了後邊車隊,也沒委婉試探,直接就說潘奕病了,尋大夫去看診。
果然,程大夫立刻就起身走了出來,胡天明笑眯眯替他背了藥箱,然後進了破廟。
程大夫一番望聞問切,乾脆就道,“急風寒,需要吃藥,發汗,將養半月,不能見風。
若是耽擱了,怕是兩月難好,還要落下咳疾的毛病。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