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夭不由自主地立正身子。

　　她不由自主地握緊拳頭，小臉上卻比曲瀾還鎮定。

　　可看到出來的人，陶夭夭一顆心，不由自主又提到半空。

　　出來的是陸院長。

　　事到如今，雖然曲瀾不說，但她都有打聽到，陸院長就是明雅的親姨父。
也正是因為這層關系，所以一直以來，就算當時曲家利用人脈關系調查陶寶的恩人，也都沒有調查出來。

　　因為陸院長那裡堵死了。

　　“她還沒有度過危險期。
胳膊腿，全身上下沒一個地方是好的。
”陸院長站住了，臉色凝重，瞪著曲瀾，“如果不是因為你，她早就飛去美洲，和她父母一起，幸福快樂的過日子。
如果明雅有什麽三長兩短，就是你曲瀾間接害的命。
”

　　曲瀾靜默無聲，似是默認了。

　　“明雅父母明天會趕來醫院。
”陸院長嚴厲地道，“他們要怎麽找你算帳，我也不知道。
曲瀾，你雖然年紀輕輕，但也是有德之人。
但這件事，我實在沒辦法認同你。
”

　　“……”陶夭夭張張嘴，卻又默默閉上嘴。

　　她不覺得陸院長說得準確，把明雅之劫推到曲瀾身上。
可是她卻無法反駁。

　　陸院長是醫院院長，但現在也不過是一個醫患家屬。
情緒激動，那是可以理解的。

　　但願陸院長冷靜下來後，不要把這一切都歸罪到曲瀾身上。

　　“我會負責。
”曲瀾擡頭，一張俊臉有如大理石般凝重，“不管明雅怎麽樣，我負全責。
”

　　陸院長嚴厲的目光，漸漸溫和了點兒。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旁邊的陶夭夭，轉身走了。

　　陸院長的腳步聲消失，陶夭夭才默默上前一步：“如果要負責，該我哥負責。
”

　　曲瀾緩緩轉身，凝著陶夭夭：“我才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
”

　　“……”陶夭夭默默別開眸子。

　　就這一句話，她便明白，她勸不了曲瀾。

　　陶夭夭沒再說一句話，她靜靜地站在曲瀾身邊，默默盯著手術室的大門。

　　她心裡亂糟糟的，似乎想了許多，又似乎什麽也沒想。

　　最後，她默默瞅著曲瀾。

　　他眼神那般深沉，臉色那般堅定，身形那般挺拔。
她就是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曲瀾現在心裡的擔憂。

　　“也許，她吉人天相，不會有事。
”陶夭夭輕聲道，“她是個好人。
”

　　說著，陶夭夭鼻子一塞。

　　事到如今，她都不能否定明雅。

　　明雅是個好人。

　　不管明雅出於什麽動機救陶寶，明雅都確實救了陶寶。
這份天大的恩情，有關生命，三兩句話說不清的恩情，連婆婆大人都為之動容的恩情。

　　理智告訴她，她不能埋怨明雅。

　　可是她豈又不能怨明雅？

　　如果明雅肯早日回去，過她自己的清靜日子，也許哥也不會出車禍……

　　陶夭夭默默咬著唇……

　　曲瀾的目光，一直凝著明雅手術室的大門，薄唇抿緊。

　　就算陶夭夭心裡亂糟糟，也感覺得出來，曲瀾十分緊張。

　　“你……”陶夭夭默默瞅著曲瀾，好一會才接下去，“要不要休息一下？
”

　　曲瀾打算就這麽站著，等明雅的手術結果麽？

　　可惜，曲瀾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靜默做聲，讓陶夭夭覺得，自己正在和一個石膏談話。

　　陶夭夭默默轉過身，也凝著手術室門口。

　　一顆心隱隱做疼，可她卻隻能希望明雅沒事。

　　但願沒事。

　　否則，這個結就永遠都解不開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出車禍的時候是晚上八點左右，陶越完全脫離危險是第二天淩晨近一點。

　　現在，已經是淩晨四點。

　　曲瀾依然保持著他原來的姿勢，靜靜地站立在那兒。

　　陶夭夭也站著。
但她已經有些站不穩了。
可即使站不穩，她也沒動，任自己的身子搖晃著。

　　她沒再看手術室的大門，而是一直看著曲瀾。

　　越看越陌生。

　　曲瀾是完全忘記她陶夭夭的存在了……

　　她想哭，卻哭不出來，隻覺得胸中有一團沉沉的東西，幾乎要把自己壓垮。

　　可她不能垮。

　　她回了陶寶的病房，默默親了親陶寶，然後將陶寶床頭櫃上的食物，帶走一些。

　　來到明雅手術室門口，陶夭夭伸手：“吃點東西吧！
”

　　她記得，他們連晚餐都沒吃。

　　“我不餓。
”終於，曲瀾輕輕吐出。

　　陶夭夭松了口氣。
好吧，她的要求真是低，曲瀾能說出三個字，她心裡居然都舒服了好多。

　　淩晨五點，明雅的手術室門開了。

　　原本石膏般的曲瀾，立即靈敏地上前一步，擋住主治醫師的去路：“她脫離危險了嗎？
”

　　主治醫師疲倦地擡擡眼睛：“還好，現在生命是保住了。
”

　　陶夭夭長長地籲了口氣。

　　生命保住了，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了。

　　起碼老哥的責任小了，起碼曲瀾不用再這樣站下去了。

　　她亂亂地想著——也許明雅沒有問題了，曲瀾又能回復到她面前那個體貼溫柔的曲瀾了……

　　“希望傷情穩定，不要反覆。
不過……”主治醫師頓了頓，凝著曲瀾，“不知道她醒來，有沒有求生意志。
因為……”

　　陶夭夭才放下的心，瞬間再度提到半空：“因為什麽？
”

　　老天爺保佑，千萬保佑明雅四肢健全。
如果來個缺胳膊少腿，那麽，她和曲瀾不會有未來。

　　主治醫師搖搖頭：“因為——”

　　他沒看曲瀾，反而看向陶夭夭：“因為明小姐的臉……基本毀容了。
”

　　腦袋“轟”的一聲響，陶夭夭身子晃了晃，差點坐到地上去。

　　為什麽會這樣？

　　這和缺胳膊少腿沒什麽區別。
不，幾乎比缺胳膊少腿還要嚴重。

　　主治醫師頷首：“曲太太身為女人，應該明白，外貌對女人而言，重要性不低於生命……”

　　陶夭夭大腦一片空白。

　　好一會，她才看向曲瀾。
這樣的結果，一定會讓曲瀾抓狂，對吧……

　　曲瀾卻看向手術室。

　　那裡，明雅正靜靜地躺著，悄無聲息。

　　他能知道那是明雅，隻是因為知道裡面的傷者隻有一個明雅。

　　從頭到腳，明雅隻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