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身體半掛在護欄上的女孩，不正式顧若煙嗎？

　　賀璟佑隨手把外套拽下來，甩到甲闆上，扶著船的邊緣就跳了下去。

　　顧若煙的身體已經被海水打得濕透，她死命的用盡全身力氣抓著圍欄，像是抓著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以至於賀璟佑已經到了她的身邊，她都毫無知覺。

　　賀璟佑湊近她，想要把她抱住，可顧若煙的身體卻一動都沒有動，就好像賀璟佑不是來幫助她，而是要再一次將她推下茫茫大海。

　　“若煙，是我。
”賀璟佑放柔了聲音，低低的叫她的名字。
“你不用害怕，到我這邊來，我帶你上去。
”

　　“不行……不行的。
”顧若煙依舊是沒有動彈，“我松手的話，就會掉下去，這一次，會死掉的，會死掉的……”

　　她小聲的嘀咕著，像是屏蔽了外界的其他一切聲音，隻剩下無邊無際的恐慌。

　　見兩個人遲遲沒有上來，好不容易緩過來的厲少爵察覺到情況不對，趕忙站起身，看向下面。

　　“姓賀的。
你磨磨唧唧在下面幹什麽呢？
？
”厲少爵看著賀璟佑不光沒有救下顧若煙，反而似乎在那裡聊起了天，都要氣炸了，“你要讓她脫力掉下去嗎？
”

　　“你閉嘴，我沒空理你。
”賀璟佑擡起頭，也沒什麽好臉色。
他知道顧若煙的心病，大海是差一點就要了她的命的地方。
這個時候除了耐心，他真的沒有辦法。

　　心理學上對這種現象也有解釋，隻有一個強大的精神後盾真正走到患者心裡恐懼的場景中，才有可能讓她從這種極強的防備狀態下放松下來。

　　這麽多年來，雖然顧若煙看起來已經放下了曾經的恐懼，對他也是極盡的信任，可是，他卻從來都不是她心中那個堅強的，能保護她的後盾。

　　想到這裡，賀璟佑苦笑了一聲，繼續嘗試，“若煙，已經沒有別人了，現在就我們兩個。
你看看我，我是賀璟佑，我可以幫你的。
”

　　他伸出手，想要摸摸顧若煙的頭髮，讓她放松一下，卻被顧若煙很快躲開。

　　“不……誰都救不了我的。
”顧若煙絕望的慢慢說道，驚懼一點都沒有消減。

　　她真的好害怕，從踏上這艘船開始，曾經的恐懼就不斷蔓延，冰冷鹹濕的海水好像一直在叫囂著，要把她徹底吞沒。
時間就像是回到了五年前，她在大海中浮浮沉沉，全身被包裹，被充盈，一切都有了，卻唯獨沒有氧氣。
她努力的呼吸，進進出出的都是海水，要把她全部灌滿。

　　那種生命的緩慢流逝，從頭到腳，一點一滴的剝離，就像是刀刮一樣，用著最殘酷的刑罰，要剝奪她的生命。

　　也許一切都是幻覺而已，孩子，大學，Heartbeating，哥哥，賀璟佑。
Simon……都隻是她浮浮沉沉在大海中時候，產生的幻覺，做的夢。

　　夢醒了，自己還在這裡，垂死掙紮。

　　她全身都在發抖，幾乎把所有的力氣都榨幹了，抱緊圍欄的手也在緩緩松開。

　　賀璟佑意識到她快要脫力了，連忙要去抓住她，而顧若煙依舊沒有接受他的幫助，身體向後一躲，手徹底松開了圍欄，接下來，失去平衡。

　　就要結束了嗎，她就要死掉了嗎。

　　可迎接她的，不是冰冷的海水，而是一件溫暖的大衣，以及一條有力的手臂。

　　“死女人，你是瘋了？
不想活了？
你跟過來參加旅行團，就是為了在我面前去死！
？
”

　　與衣服和手臂傳遞過來的溫暖氣息不同，將顧若煙緊緊抱住的男人對著她一通劈頭蓋臉的臭罵。

　　聲音太大了，直直穿透剛剛將顧若煙困住幻覺。

　　她有點恍惚，迷茫的看向將自己摟在懷裡的男人。

　　厲少爵的額角還有汗水，眉頭鎖起，眼睛裡全都是憤怒。
一隻手抓著船邊緣，另一手抱著她，兩腳穩穩的踩在她剛剛抱著的圍欄上，用剛剛穿在他身上的衣服緊緊把她包裹起來。

　　“我……”顧若煙動了動嘴唇，不知道想要說什麽，但身體明顯向著厲少爵的方向靠了靠，沒有反抗。

　　“閉嘴吧。
你有什麽話上去再說。
”厲少爵沒什麽好語氣，他要被這個顧若煙嚇死了，三番兩次的在她面前出現意外，好像就是專門等他來救的一樣。

　　他帶著顧若煙一個飛身，躍上了甲闆，將顧若煙放在地面上，讓她躺得舒服一些。

　　周圍聚集了好多人，甚至有人拿出手機在拍照了。
這種事情的確是不常見，人們互相轉告，都好奇的前來圍觀。

　　顧若煙已經基本清醒過來了，她在甲闆上喘著粗氣，賀璟佑也很快跟過來，跪下身子，關切的看著她。

　　“璟佑……”顧若煙小聲的叫了一聲，眼中有幾分釋然，又帶了化不開的悲傷，“我好像報仇了。
”

　　“嗯？
”

　　賀璟佑沒有聽清，蹙起眉頭，“你說什麽？
”

　　“我說。
”顧若煙又喘了幾口氣，終於攢足了力氣，聲音卻還是很小，隻有身邊兩個男人能聽到，“我報仇了，我殺人了。
”

　　什麽？

　　賀璟佑沒來得及反應，厲少爵突然面色一變，語氣急促，“你說顧沫顏？
”

　　“……是。
”她點了頭，“你不會……”

　　而沒等她說完，下一秒厲少爵猛然站起身，完全不給眾人反應的時間，直接跳進了海水中。

　　人群被厲少爵的動作震驚，安靜了片刻之後，瞬間亂成一鍋粥。

　　“這人什麽情況？
”

　　“這個被救的小姐不是之前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嗎，現在隻有她在這裡，說明另一個可能落海了。
”

　　“這就是愛情嗎？
就算讓自己置身險境，也要跳下去救她。
”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報警？
叫醫生？
”

　　“有什麽用啊，現在我們還在大海中央，神仙都趕不過來的。
”

　　“……”

　　顧若煙呆呆的躺在原地，視線仍然落在剛剛厲少爵離開的地方。

　　原來，他可以為顧沫顏那樣的毅然決然。
原來，他的不顧一切，從來都不隻是對她一個人。

　　顧若煙覺得頭更加昏沉了，就那樣迷迷糊糊的，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