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公府的嫡孫與左相府四小姐的婚宴可謂是帝都的一樁美談,百姓們早已翹首以盼,想要一睹帝都世代勳貴與今上寵臣的婚宴盛況。
因著安國公府與皇上寵愛的麗嬪娘娘沾親帶故,左相府的主母又與當今的皇貴妃乃是表親,故而蘇墨文與寧墨茹的婚宴皇貴妃與麗嬪都會駕臨國公府。
由於今日的婚宴皇貴妃與麗嬪都會駕臨國公府,為保不生出什麽亂子來,白氏寅時便派遣了素心到寧芷莟的房中為她梳妝打扮。
素心雖斷了左手的小指,卻並不妨礙她提點著小丫鬟們為寧芷莟描眉梳妝,等畫好了眉,撲好了胭脂香粉後,小丫鬟為寧芷莟捧來了一件嫣紅金絲繡海棠的宮裝。
素心見著那件宮裝太過光華奪目,寧芷莟又一貫喜歡淡雅的妝容,可如今寧芷莟面上那層薄淡的妝容卻根本遮掩不住眉眼間的憔悴,若是再配上這件鮮豔異常的衣裳,反倒會更顯的她的面容更為蒼白憔悴。
正待素心想要吩咐侍女重新選件喜慶卻不要太過豔麗的衣裳時,寧芷莟卻在眾人都不注意時偷偷拉了拉素心的袖子,素心會意間立時便止聲不再言語。
今日是左相府大喜的日子,為了不耽誤婚宴開席的時辰,府中上上下下都起了個大早,那邊主廂房早已準備妥帖的寧宛然已是派人來請了寧芷莟數次。
眼看著依舊坐在銅鏡前一動不動的寧芷莟,終是有小丫鬟沉不住氣了,試著稟道:“今日是四小姐出閣的大喜日子,五小姐那邊已經派人來催了好幾次了。
”
看著坐在銅鏡前依舊是無動於衷的寧芷莟,與一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小丫鬟們,素心適時溫言道:“你們都下去吧,這裡有我了,一準誤不了事的。
”
小丫鬟們見素心打了包票不會出岔子,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半落了地,方才剛走出寧芷莟的廂房便紛紛議論了起來。
“我看咱們二小姐真是應了大起大落那句話,前些日子還風光無限,如今卻跟丟了魂似的。
”
“你說咱們小姐是不是中了邪了?
怎麽好端端的人卻似癡傻了一般。
”
“癡傻的是你,我看二小姐是被嚇傻的。
”
“嚇傻的?
怎麽個嚇傻的?
”
“若不是那日二小姐碰巧出了門,你說留在屋裡承受斷指之痛,還差點大火被燒死的會是誰?
”
“你說那賊是衝著二小姐去的!
?
”
“噓!
別瞎說,不想活了。
”
聽著門外丫頭們精彩絕倫的關於鬧賊的議論,寧芷莟唇角緩緩勾起一抹不易察覺地弧度。
素心貼著門側耳傾聽了一陣,這才走過來對寧芷莟說:“她們走遠了,白氏把外面監視的人也都撤了。
”
“素心,你的斷指之痛,今日我便替你向寧挽華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寧芷莟見終於沒有人再監視自己,這才收起了呆滯的目光,恢復如常道。
“小姐,如今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找到素蕊,我受些委屈不打緊的。
”
“素心,本不想將你們牽扯進來,卻到底還是連累你們了。
”寧芷莟憶起素心多年來一直陪伴著自己不離不棄,心下對寧挽華的恨意便又多增了一份,旋即握住素心的手鄭重道,“今日我定會讓寧挽華為你的斷指之痛付出代價!
”
“小姐的心思,素心是明白的!
”素心心下是知道寧芷莟待她的一片情誼的,在這偌大的左相府中,便是連葉夫人都隻當素心是一介忠心的仆婢罷了,更遑論他人了,也隻有從小受盡白眼的寧芷莟是真心將素心與素蕊當作親人的,有什麽好吃的好喝的都會給她們留一份,甚至還默許了素心陪著自己一起讀書習字。
“素心,待這場婚宴結束,我有事情要與你說。
”此番遇險素心甘願斷指也要保寧芷莟平安,要說過去不願告訴素心是怕連累了她,可如今形勢所迫,素心已然卷入其中,寧芷莟便決定要將所有的秘密向素心和盤托出,這所有的秘密也自是包括她機緣巧合得以重生之事。
“小姐,眼下咱們該如何行事?
”素心一想到昨日寧芷莟對於九公主的避而不見,就算是九公主不會追求,但事情傳揚出去,難免不會因為那些添油加醋的小人而連累了寧芷莟。
“外面那些人一個一個的都盼望著我從高處跌落,好一解他們的心頭之恨。
”
“小姐,咱們不能如了那些人的願,小姐可想到應對之策了?
”素心一想到白氏母女此刻正巴巴地盼著寧芷莟倒黴,心中便是又氣又恨,卻又苦於無計可施。
“可如今我便是要如了她們的願才好了!
”寧芷莟眸中閃過晦暗不明的光芒,“人一旦有所得意才會有所失意。
”
“小姐?
”
寧芷莟知道素心因為不解而有些擔心,於是耐心安撫她道:“你放心,此刻我不是自暴自棄的失意之語,而是經過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
白氏所居靜蕤軒的正堂裡寧凡之與白氏已是落座與高堂之位,左下手第一的位子上坐著的是一貫不出慈安居的老夫人,再下手依次便是寧芷莟的位子,可如今她卻是姍姍來遲。
“蘇侍郎莫見怪,二丫頭因為前些日子府中進賊受了驚嚇,想來如今也該快到了。
”白氏一邊安撫著蘇墨文的情緒,一邊瞅準機會給寧芷莟穿小鞋。
隨著白氏話音方落,便聽到外間有小廝唱道:“樂雅亭主到。
”
寧芷莟知道自己誤了時辰,便隻是向著上首的寧凡之和白氏匆匆行禮後便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接下來便是蘇墨文牽著寧墨茹的手跪在寧凡之和白氏面前,聽著他們的忠告與訓誡後起身向著外間走去。
寧宛然眼瞧著眾人隨著一對新人走遠了,這才來到寧芷莟身邊扶住她,壓低了嗓音道:“方才二姐姐來晚了,父親顯然是心有不悅,還望二姐姐能夠強撐起精神來,切莫再惹父親不悅了。
”
話說錦上添花無人記,雪中送炭情意深。
寧芷莟深深感動於如今她如此落魄之時,寧宛然竟然還願意來提點著她,感動之餘的寧芷莟正要回應寧宛然時,卻見五姨娘走過來一把拉走了寧宛然,臨走時卻還不忘回過神來對寧芷莟欠身行禮。
素心走過來扶住寧芷莟向著外間走去:“小姐也別太在意,五姨娘不過是一向膽小,不想徒惹是非罷了!
”
左相府門前要跟著一起送嫁的小姐們各自上了馬車,如今寧挽華已然是恆親王妃的不二人選,寧凡之自然是要擺出慈父的樣子多叮嚀幾句的,至於其她各位小姐,寧凡之隻是囑托著寧挽華多多照應著罷了。
面對父親的前後兩副嘴臉,寧芷莟如今卻是半點心緒起伏也沒有了,其實自從葉瀾霜過世後,寧芷莟對寧凡之便已是死了心,剩下的一點情分卻也不過是父女天性而已。
馬車行了大概兩炷香的時間便停在了安國公府的正門外,素心先行下車為寧芷莟撩開了車簾,後又扶著她自矮凳上下了馬車。
人心拜高踩低,趨利辟害果真是亙古不變的,隻見所有人都圍在了寧挽華的馬車前,爭相恐後的想要蹭到寧挽華身邊去。
“是恆親王,他怎麽在這裡?
”眾人看到一身織錦玄袍的上官清峑正站在門前,目光所及之處居然是如今滿面羞紅的寧挽華,“看來王爺是在等大小姐了。
”
眾貴女在得知上官清峑等的正是左相府大小姐時,紛紛驚呼議論起來,看向寧挽華的目光又是豔羨又是嫉妒。
看著眼前這一派喧鬧的景象,寧芷莟唇邊忍不住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你們快看,那邊站著的可不是前段時間風頭無兩的樂雅亭主嘛!
”眾貴女於是將心中上官清峑接走寧挽華的嫉妒情緒全都發洩在了寧芷莟身上,“姐姐都說是前段時間的風光了,如今怕是連扶寧大小姐下車都是不配的……”
正在那些貴女們要將更難聽的話說出口時,有人忽然驚呼道:“毓親王,毓親王居然也來國公府賀喜了。
”
在一眾貴女們整理著衣衫,輕撫著鬢角時,寧芷莟看到一身華貴藍衫的上官寒月正朝這邊走了過來。
上官寒月一身錦緞藍袍,手中輕搖折扇先是從寧芷莟身邊走過,而後在經過那群貴女身邊時忽地掄開手中折扇,朝著方才話說的最多的貴女微微勾了勾唇角。
方才出言擠兌寧芷莟的貴女興奮地扯著身邊的另一名貴女道:“你們有沒有看到方才毓親王衝著我笑了?
”
另一名貴女肯定著道:“毓親王方才分明是對著我笑的。
”
“聽說王爺看中的是樂雅亭主,怎會對著你們兩個笑。
”其餘的貴女們又站出來否定了前面兩位貴女的話,就這樣為著上官寒月究竟是對著誰笑而爭論不休起來。
寧芷莟原是想忍住不笑的,可看著上官寒月不過一個勾唇,便惹得一眾貴女們爭了個面紅耳赤,心下好笑之餘,又十分感動於上官寒月每一次都能不動聲色地為她解了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