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為璧雪錯信了上官清峑,方才會因著一念之差將楚臨淵傾心於流雲郡主的秘密告訴給了紅雲,這才會造成了後面一系列不可挽回的悲劇,若不是璧雪當初的一念之差,皇貴妃也不會輕而易舉地便除去了楚臨淵,若不是楚臨淵驟然離世,蘇墨文也不會臨危受命,為了北境的安定,狠心拋卻了過往的一切,肩負起戍衛邊境的重擔來。
璧雪起初的確是因著心中的愧悔之意,這才選擇替蘇墨文守下身份的秘密,但隨著與蘇墨文以及寧芷莟的深入接觸,璧雪慢慢地了解到蘇墨文之所以願意斬斷一切,甚至是拋下故土的親人與心愛的姑娘,毅然替已故的楚臨淵鎮守北境,竟是半點私心也沒有的,不過是為了北境的安定,為了遠千裡之外的親人,若說有私心,怕也是為了日後回到帝都的寧芷莟不受戰火的塗炭。
雖是因著命途多舛而墮入了風塵,但卻是分得清大是大非,心中亦是辨得清是非曲折的,否則也不會在得知了蘇墨文的為人後,而選擇了死心塌地的跟在了蘇墨文的身邊,甚至願意自動請纓來到帝都為受困的寧芷莟解圍。
寧芷莟一向聰慧過人,在得到了要入宮賞菊的消息時,心中便已了然宮中的菊花宴定是一場兇多吉少的鴻門宴,因而在進宮之前已是分別給遠在北境的楚臨淵以及璧雪各修書一封。
之所以選擇給楚臨淵與璧雪各修書一封,便是太過了解蘇墨文待自己的一番情誼,害怕會分了他的心,這才會故意隱瞞了楚臨淵帝都嚴峻的形勢的。
寧芷莟雖是不想讓帝都之事分了楚臨淵的心,但那時帝都的形勢實在危機,若是她當真折損於皇貴妃之手,心中最為放心不下的便是如今鎮守北境的楚臨淵,思來想去為保萬無一失,這才單獨修書一封給璧雪,將帝都的真實情況一字不落的告訴了璧雪的。
璧雪在接到了寧芷莟傳信的最初,亦是按照寧芷莟信中所說將楚臨淵徹底隱瞞著的,直到好幾日後,北境這邊仍是沒有接到帝都的任何消息,璧雪這才慌了神,派人去了蒲城的隆慶錢莊打聽,那邊卻說三日前便徹底斷了與帝都的所有聯系了,璧雪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對,思來想去隻得是將事情如實告訴給了楚臨淵。
寧芷莟利用無極山地宮裡的錢財在帝都開了第一家隆慶錢莊,隆慶茶莊,甚至是隆慶綢緞莊,經過一年多的用心經營,如今已是將隆慶錢莊的分號從帝都開到了北境的蒲城,錢莊與錢莊之前明面上乃是生意的往來,暗地裡卻是帶出了帝都的絕密消息的。
那時璧雪派去隆慶錢莊打聽消息的人回復已是有三日沒有收到帝都錢莊的消息了,璧雪這才覺出不對勁的,雖說寧芷莟在寫給璧雪的信中已是向她說明了帝都形勢的嚴峻,也再三叮囑璧雪,一旦發現北境與帝都之間完全斷了消息,便要打起十二萬分小心來,定要日夜提防皇貴妃又一次故技重施,再派殺手來刺殺楚臨淵。
真正的楚臨淵便是中了皇貴妃的算計而殞命的,所以璧雪在得知了帝都的錢莊已是有三日沒有給蒲城的錢莊通消息時,心中隱約已是猜到寧芷莟八成是出事了,再之後璧雪便已是加強了軍中的守衛,莫說是刺客了,便是連一隻蒼蠅也飛不進楚臨淵主帥的軍帳之中的。
楚臨淵本是想收璧雪為義妹的,但因著璧雪乃是舞姬身份出身,身份實在是登不上大雅之堂,再者若是認作義妹,免不得會引起帝都上官清峑與皇貴妃的懷疑,故而隻得是打消了認作義妹的念頭,還是讓璧雪以紅顏知己的身份陪伴在他身邊。
此楚臨淵非彼楚臨淵,在來北境之前,蘇墨文不過一介溫潤公子,雖為了能護得寧芷莟周全而學過一些拳腳功夫,卻也並非是什麽上乘的武功,哪怕如今的蘇墨文有著一張鎮北大將軍楚臨淵的臉面,有著鎮北大將軍楚臨淵的一身武功,更是因為自幼熟讀兵書,於排兵布陣上於真正的楚臨淵亦是不遑多讓的,但性情卻是相差甚遠的。
真正的楚臨淵乃是自少時便刀口舔血的武將,自然是練就了一身鋼鐵筋骨的,可自幼養尊處優的國公之孫卻是實實在在的一介文士,若不是有璧雪伴在身邊,一力包攬了近身伺候楚臨淵的所有事宜,單是從脫了衣服的筋骨便會露了餡了。
以前近身伺候著楚臨淵沐浴更衣的皆是自幼就服侍著他的小廝,如今那些個小廝已是被璧雪遠遠地打發了出去。
雖說如今蘇墨文穿衣洗漱都是他自己親力親為的,並沒有讓璧雪貼身侍奉著,但他堂堂一個大將軍,忽然之間打發了所以貼身伺候著的小廝,若是再連璧雪也遣走了,難免會引起旁人的懷疑的,萬分無奈之下,蘇墨文也隻得是留下了璧雪作掩護了,雖是心中萬分歉然為此連累了璧雪的名聲,但為著不被旁人看出了端倪來,也隻能是兩害相權取其輕了。
從前的上官清峑之所以願意將璧雪帶回帝都,不過是看中了璧雪純善的性子,而後上官清峑也正是因為利用了純善的璧雪方才能成功刺殺了楚臨淵的。
楚臨淵選擇救下璧雪也不過是因為對流雲郡主的一番情義,以及男人對女人最原始的那一點憐惜之情罷了。
唯有蘇墨文待璧雪乃是不同的,蘇墨文待璧雪沒有處心積慮的利用,自也是有男人對女人的憐惜的,但除此以外,蘇墨文待璧雪還多了一分難能可貴的尊重。
璧雪這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北地逃亡之時,有一回頭頂上忽然傳來亂世崩落的聲音,那時候上官寒月道了一聲抱歉後,很自然地便攬住了身邊寧芷莟的肩膀,接下來蘇墨文卻亦是在道了一聲抱歉後順勢攬住了璧雪的肩膀。
那時寧芷莟的身份乃是高高在上的亭主,而那時的璧雪則不過是一介卑微的舞姬,她何德何能能與寧芷莟一般受蘇墨文一聲抱歉的,那時的璧雪因著那一聲抱歉險些落下淚來,甚至忘記了身邊四處可見亂石崩落的險境,眼中心中唯有眼裡溫潤如玉的蘇墨文。
璧雪正是因為見慣了人心的涼薄,歷盡了世道的艱辛,這才能清楚的感受到寧芷莟與蘇墨文是真心待她好的,並不是虛與委蛇的逢場作戲。
但其實最初的上官清峑待璧雪便是連逢場作戲都不屑施舍一二的,不過是因著少女初次的春心萌動,方才會將之對方想象成心中心中所期盼的樣子,後來回過神來細細想來,其實璧雪與上官清峑之間多少存在些少女對於美好事物的期盼。
元清玄眼看著璧雪陷入了深深地回憶之中,這才握拳放在唇邊,輕咳了一聲提醒著她的。
璧雪被元清玄的輕咳之聲拉回了思緒,隨即已是歉然的看向元清玄道:“元公子,璧雪剛才想到一些往事,失禮之處,還望元公子海涵。
”
“璧雪姑娘千裡迢迢從北境來到帝都,為在下帶來友人的消息,該是在下打擾了璧雪姑娘才是。
”元清玄說話間已是朝著璧雪抱拳揖道,“墨乃是清玄此生的摯友,北地乃是極北苦寒之地,墨孤身一人遠在北地,日後還望璧雪姑娘能費心照顧著墨。
”
璧雪已是將蘇墨文如何在萬般不得已下,代替楚臨淵鎮守北境的真相道了出來,又告知了遠在北境的蘇墨文亦是十分掛念著元清玄的,冒充鎮北大將軍之事本是絕密,便是連國公府上下皆是無人知曉內情的,蘇墨文卻是選擇了將事情的始末告訴給元清玄,可見與之是有著過命的交情的。
璧雪坦言問道:“元公子相信璧雪所說的話了?
”
“在下信得過毓親王和左相府的二小姐。
”元清玄接下來卻又直言道,“但若要在下百分之百放下了心中的疑心,必定是要等在下找機會試過帝都國公府的蘇公子之後。
”
當初白氏與寧挽華想出了偷天換日的計謀時,白氏便已是命人在暗中留意著蘇墨文的一舉一動,以至於冒牌蘇墨文除卻在對寧挽華的一片癡心上,再者便是腹中的詩書上,其餘方面皆是足以以假亂真的,但元清玄卻又是不能貿然以腹中的才學去試探冒牌蘇墨文的,若是後者答不上來,的確是能立辨真偽,卻也會因此驚動了對方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真金不怕紅爐火。
”璧雪接著又道,“元公子乃是蘇公子的摯交好友,如今公子既然已經起了疑心,相信不久後定也是會探明真相的。
”
元清玄隨即已是掀開了車簾的一角,看了眼外面血色殘陽的天空,而後已是轉過頭來對璧雪道:“毓親王殿下的身份太過紮眼,如今元府之中穿著在下衣裳的影衛已是跟著玉成進了府,現下便由在下送璧雪姑娘去到安全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