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寧挽華自從在大長公主府得了好彩頭,便被各府的千金貴女們追捧著,忙於參加各種家宴,倒是一時顧不上寧芷莟了。
這日寧芷莟如往常一般歪在軟榻上看著閑書,外間一位打扮的十分體面的老嬤嬤掀簾而進,對著軟塌上的寧芷莟福了福道:“二小姐,老奴奉了老夫人的吩咐給二小姐送東西來了。
”話音未落便有幾個丫鬟捧著精緻的雕花漆盤魚貫而入。
素心悄悄覷了一眼軟塌上神色如常的寧芷莟,而她身邊的素蕊則是驚得啞巴都要合不攏了。
“你方才說,這是祖母吩咐特意給我送來的。
”不過片刻,寧芷莟平靜地眸中便適時泛起一抹不安之色,在怔愣了片刻之後這才慌忙從榻上起身拜謝了祖母的垂愛。
“二小姐,您當心身子啊!
”福嬤嬤看著身子虛弱,一臉誠惶誠恐的寧芷莟,忙滿臉殷切的上前,手上卻隻是虛扶了她一把道,“二小姐快快請起。
”
待福嬤嬤走後,素蕊看著滿桌的衣衫和首飾,高興地噗通一聲跪在了寧芷莟身前:“小姐,這些都是老夫人特意送來給你的,有了老夫人的垂愛,大夫人和大小姐便不會再為難小姐了。
”素蕊太過歡喜間甚至不小心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疼得“嘶”的一聲。
素心見素蕊似是牽動了傷口,忙扶她坐下道:“小姐都說要你好好養傷不要來伺候了,偏你非要來近前伺候。
”
“小姐如今身子虛弱,我自是要來伺候小姐的。
”素蕊的鞭傷能好得這麽快,多虧了寧芷莟將已故葉夫人留給她的首飾拿出去典當了,這才為她尋來了治傷的良藥。
看著素蕊自己的身子還沒好利落,卻還擔心著寧芷莟的身子,素心其實很想告訴她寧芷莟的傷早已無大礙了,但一想到素蕊這人心思直爽,便又生生將坦誠相告的想法壓了下去。
前番她已經親眼見識到白氏母子的手段有多麽毒辣,所以哪怕是從小一塊長大的素蕊,有些事情也是不得不瞞著的,譬如治她身上鞭傷的如玉膏其實是毓親王所贈,譬如他們如今與白氏母女已是勢成水火。
“小姐,要不要試一試老夫人送來的衣裳?
”素蕊的話語打斷了素心的思緒。
這廂寧芷莟眼中也早已恢復了平靜的神色,她掃了一眼擺在桌子上雕花漆盤中幾套華美的衣裙,指著那套最為素淨的天海紗素絹蟬翼薄錦柔鍛的裙子道:“素心,快幫我換上那件衣裳。
”
很快素心便為寧芷莟穿好了衣裳,寧芷莟微笑著走到了菱花銅鏡前,隻見鏡中的她明眸皓齒,巧笑倩兮,雖不及寧挽華那般美豔至極,但卻勝在眉眼間端華的書卷氣息,要知道她雖常年困在雲溪閣中,卻是飽讀詩書,加上上兩世為人的閱歷,自然比空有一副美豔皮囊的寧挽華高貴端華的多。
“小姐穿上這衣裳可真美!
”素蕊誇著寧芷莟,可轉念又想到就算她家小姐再美,這一頭白發也終究出不了相府的,就算將來嫁給了蘇少爺,也不過是從一個牢籠去了另一個牢籠而已。
“素蕊,我有些渴了,你手藝好,去幫我端一碗八寶甜酪來。
”
素心見寧芷莟支走了素蕊,忙關好了門窗神色凝重的看向了寧芷莟。
“你也看出了老夫人的東西送來的有古怪?
”
“老夫人素來不理會咱們雲溪閣,怎麽今天突然送來了這樣多的好東西。
”素心有些擔心的看著寧芷莟道,“小姐為何特意穿了件最素雅的衣裳後便將素蕊遣了出去?
”
“你覺得我應該穿那件最豔麗的衣裳,好讓祖母覺得我這個人毫無心機,可以任由她拿捏?
”寧芷莟看出了素心心中的疑惑,解釋道,“我從小失了母親,又被父親忽視,祖母不喜,性子自然該是謙卑怯弱的,若是故意挑了件張揚鮮豔的衣裳反而讓她懷疑我心有城府。
”
素心在腦海裡仔細過了一遍寧芷莟的話,覺得她說的甚有道理,這才放下心來。
“素心。
”寧芷莟說著拉過素心的手道,“最遲明日,祖母還會給我們雲溪閣送上一份大禮。
”她說著看了眼四周仍覺不放心,於是在素心旁邊耳語起來。
果然翌日一早,老夫人又派人給寧芷莟送了一劑首烏墨發膏和一對黑色的羽曈。
“素心,你快來看,我們小姐也有烏黑的頭髮和黑色的瞳眸了!
”一大早寧芷莟染好了頭髮,戴好了羽曈後素蕊便無數次的拉著素心重複著這句話。
老夫人自然不會無緣無故地想起她從來不放在心上的嫡孫女,不過是因為皇後生辰那日身子偶感不適,招了禦醫才發現是山腰的泉眼中被人下了葵粉,這葵粉並不是什麽毒藥,隻是皇後身子一遇葵粉便會起滿身的疹子。
萬幸的是發現的及時皇後娘娘並未受什麽折磨。
皇上向來愛惜皇後,知道有人謀害皇後自然震怒,不過很快皇貴妃身邊的大宮女若梅便出來認罪,說是她恨皇後分了皇貴妃的寵愛這才自作主張給皇後下了葵粉,但她並無謀害皇後之心隻是想讓皇後吃點苦頭。
若梅是皇貴妃身邊得寵的宮女,願意甘冒大不諱維護皇貴妃也是情理中的事。
所有人都認為是皇貴妃身邊的若梅太過糊塗,連累了主子,卻隻有寧芷莟知道皇貴妃這一招棄車保帥當真是利落又狠毒。
皇後娘娘中了葵粉之毒已是事實,皇後從來與世無爭又遷居鳳鳴山多年,唯一有可能害她的也隻有多年來一直屈居於皇後之下的皇貴妃,這時候若是皇貴妃百般狡辯,正在起頭上的啟帝隻會更加惱怒,但若是將責任全都推給若梅,在假意冒著天子之怒為忠心的婢子求情,啟帝雖會生氣,但到底也是打消了心中的疑慮,不過是雷霆之怒下斥責幾句,卻絲毫不會動搖她後宮副後的地位。
果然啟帝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後,立刻下旨杖殺了若梅,隨後又將若梅的屍身著人帶去了亂葬崗,這分明是為著皇後狠狠打了皇貴妃的臉。
皇貴妃那時還巴巴的趕去為若梅求情,說若梅雖是她的陪嫁丫鬟,但她膽敢謀害皇後,其罪當誅,但求皇上皇上賜她一個痛快,不想皇貴妃這廂求情的話才說到一半,外面便有內侍來報,說是若梅被活活杖斃,屍身已經扔去了亂葬崗。
皇貴妃聽到這些話後當場差點暈了過去,幸而身邊的宮女眼明手快的地扶住了皇貴妃。
皇上狠狠斥責了皇貴妃,說她雖位在皇貴妃,位同副後又兼協理六宮之責,但自古嫡庶尊卑有別,她這個皇貴妃是無論如何都越不過皇後去的。
最後啟帝見皇貴妃得知那個待她忠心耿耿的宮女慘,而死險些暈倒,念在她全然不知情的份上,最終還是給她定了個治下不嚴之罪,將她禁足了半個月也就算平息了這場風波。
啟帝雖為重懲皇貴妃,卻也並不代表眾人可以任意踐踏皇後的威嚴。
為著要正一正嫡庶尊卑的規矩,今年太後的壽宴,啟帝言明要所有位在三品以上的臣子帶著發妻的嫡子或嫡女入宮赴宴。
左相寧凡之位在一品宰相,發妻葉氏所出的也隻有寧芷莟一位嫡女,寧挽華雖也是嫡女卻是續弦所出,身份比不得寧芷莟尊貴。
寧芷莟將身上剩下的葵粉盡數倒在了雲溪閣的一處枯井中,那日是她親上鳳鳴山給皇後下了葵粉,生平第一次做了違心之心,牽扯了無辜之人,但唯有此她才能獲得走出雲溪閣的機會。
這是此番寧芷莟牽扯上無辜的皇後都未撼動皇貴妃半分,蕭文鳶馳騁後宮多年,心思縝密,手段狠辣,要扳倒她絕不是一朝一夕能成之事。
寧芷莟唇角勾起冷笑,心想還有兩年時間,她和白氏母女,還有皇貴妃蕭文鳶,她們的帳終歸是要清算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