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到了涼地,便是離無極山不遠了,可寧芷莟反倒是不安起來,這一刻她終於能夠切身體會到近鄉情怯的感覺,渴望快些找到上官寒月,又害怕自己的心會如脫韁之馬不受自己的控制。
原來早在不知不覺間,上官寒月已在寧芷莟的心中佔據著重要的一席之地,以緻於她為他生憂,亦由憂生了怖。
寧芷莟利用寧挽華殺她心切的心理,一路上解決了不少殺手死士,不過又十日光景,寧芷莟和素心便來到了涼地的無極山腳下。
寧芷莟看著聳入雲端,巍峨無比的無極山道:“素心,我們終於到了無極山腳下。
”
素心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是啊!
小姐,我們終於到了無極山了。
”
“素心,從前我恨透了白氏,恨透了寧挽華,可如今我真的殺了那些寧挽華派來刺殺我的殺手,心裡卻並不好受。
”
“小姐,你也是……為了自保……才……”素心本是想寬慰寧芷莟的,卻因為從未見過如此殺戮而雙手發顫,話也說不全乎了。
寧芷莟看著全身發顫的素心,知道比起重生一世的自己,素心心裡更是畏懼殺戮與死亡,於是握了素心的手柔聲道:“素心,都過去了,沒事了。
”
寧芷莟手中的溫度讓素心稍微鎮定下來,她順勢回握住寧芷莟的手,順著寧芷莟的話,語氣卻透出堅定來:“小姐,一切都會過去的,一切也都會好起來的。
”
寧芷莟看著素心眼中對未來得期許,不忍心說破,故而隻是點頭示意她的所說的都會應驗的。
可她心裡卻明白寧挽華一路上殺手窮追不舍,誓要取她性命,她為了自保隻得將那些人殺了,她與寧挽華姐妹間刀劍相向,已經到了取人性命的地步。
不得不承認面對死亡與殺戮寧芷莟也會心生怯意,若不是她還要護著從未經歷過這些的素心,若不是他還惦記著被一路追殺的上官寒月,早在第一次她將染了劇毒的銀針刺入黑衣人的身體時,她便會因為那刺客死前猙獰的面容而駭得抱頭大哭一場。
“小姐,咱們要沿著山路上山去嗎?
”素心連問了數次寧芷莟都沒有任何反應,待她側首時卻看到寧芷莟面上與方才談定語氣截然不同的驚恐神情。
“小姐,你怎麽了?
”素心以為寧芷莟身子不適,便問便想要去探她的脈息。
“我沒事,隻是在想日後該如何行事。
”寧芷莟強自壓下心中的驚恐,聲音亦是又恢復了方才的淡定,“我們順著山路上山去吧。
”
寧芷莟面上雖裝得談定,但內心卻不知這復仇與追殺的日子何時才能到頭,心中暗自期待著,若有來世她寧願生在清貧人家,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姐妹和睦,不似如今半世沉浮,前路生死茫然。
“小姐,那邊好像有動靜。
”寧芷莟的思緒被素心的一聲驚呼打斷,她順著素心所指的方向看過去,赫然看到一身藍袍的上官寒月正被一群黑衣殺手圍在了中間,而在不遠處殺手們的包圍圈外,另一位白衣公子以單手支劍半跪在地上。
還不待寧芷莟說話,一直隱匿了身形,保護著寧芷莟與素心的飛雲便一個閃身進入了殺手們的包圍圈。
寧芷莟叮囑素心找地方藏起來後,便也緊跟在飛雲之後,幾個縱身落在了殺手們的包圍圈中。
“小心些,這些人的劍尖皆啐上了劇毒。
”寧芷莟邊說邊向上官寒月靠攏過去,“看來皇貴妃此次是一定要除掉你和鎮北將軍。
”
“飛雲,保護好亭主。
”上官寒月說完想要一個人引開殺手卻被寧芷莟阻止了,“就算你武功再高,如今遇到這麽多殺手怕是也獨木難支”寧芷莟說話間已用銀針放倒了兩位殺手,“更何況那些殺手若是成功將你除去,勢必會立刻回來追殺我和楚將軍,你豁出性命也不過護得我們多活一時半刻而已。
”
自從重生後寧芷莟總是提著十二分小心度日,平日說起話來也是端正到不行,這還是第一次開口打趣玩笑起來。
“跟緊我!
”上官寒月說話間手中軟劍已是挽起無數個劍花,不過眨眼數名黑衣人應聲倒地身亡。
“王爺,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座地宮,那裡機關眾多,且易守難攻,不如我們先撤到地宮中去。
”寧芷莟說著手中銀針如飛,上面皆是高度提純的曼陀羅花花液,能瞬間麻痹人的心脈,緻人於死地。
話音方落上官寒月便一路朝著地宮的方向想要殺出一條路來,待到上官寒月打開一個缺口後,寧芷莟手中銀針飛快出手阻止了那些想要趕來應援的黑衣人,與此同時飛雲則趁著這個空隙扶起白衣男子,一路朝著地宮的方向且戰且退。
因著上官寒月和寧芷莟招招狠辣,不留餘地,很快他們便逐漸退出了敵人的包圍圈,隻是飛雲一手扶著白衣男子,一手與黑衣人對戰,難免有些左支右絀,漸漸便落了下風。
上官寒月想要去幫飛雲,卻怎奈這批殺手招招不留情面,且劍上又啐了劇毒,寧芷莟武功招式不夠純熟,一個不當心隻怕會魂斷毒劍之下。
眼看著飛雲漸漸不敵,寧芷莟狠下心正要出絕招時,隻見半空中一位綠衣女子手中長劍舞出無數個劍花,那些黑衣人頃刻間便俱都掉落了手中的長劍。
飛雲得此喘息的機會,忙提氣攬住白衣男子幾個縱身來到了上官寒月和寧芷莟身邊。
寧芷莟眼見飛雲跳出了黑衣人的包圍圈,且綠衣女子武功高強,等閑之輩並非她的對手,於是將手中銀針出手分別紮在了上官寒月,飛雲和白衣男子的百會穴上,最後一針她射向了綠衣女子,卻被她反手以兩指拈住。
“這位姑娘,對不住了。
”如今形勢所迫,她隻得事先向那位姑娘道了歉,隨後廣袖一揮,袖中的千日醉被大量的拋灑出去。
千日醉並不是毒藥,隻會使人短暫有酒醉的感覺,隻是千日醉並無解藥,方才的紮針也隻能緩解其藥效,是一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損招,隻能在脫困後使用,若近身肉搏恐會誤傷了自己。
話說那些黑衣人嗅過千日醉後皆腳步虛浮,隱有醉酒之態。
寧芷莟與上官寒月等人卻因為銀針入穴,不過微有些醉意而已,卻苦了那綠衣姑娘已是雙頰暈紅,搖搖晃晃沒走幾步便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是而上官寒月背起了白衣男子,飛雲抱起了綠衣女子,一行人匆匆朝著不遠處的地宮而去。
地宮的入口是一處荒廢已久的枯井,四周早已長滿一人高的雜草,若非知曉地宮所在之人,旁人是萬難發現如此隱秘的入口的。
眾人在寧芷莟的指引下,通過數個石門和重重機關終於來到了地宮的中心地帶。
“沒想到這地宮外間雜草叢生,像是被荒廢了,裡面卻是別有洞天。
”飛雲看著地宮中雕欄畫棟的石壁,以及四周燈台上擱置的碩大夜明珠不禁暗暗咂舌。
饒是生在富貴堆裡的上官寒月,見了這地宮的布局與擺設,都不禁覺得這裡的主人定是個富有兼又雅緻的人。
隻有寧芷莟知道這裡是她師傅修建的,那時她隨師父行遍四方,救過的貴人無數,那些人隨便賞些什麽都是些說不上來的奇珍異寶,她的師父便全都收集著擺在了這座地宮之中。
前世她跟著師父雖有著世人豔羨的財富,卻半生孤苦,晚年時更是一個人在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中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這也是地宮中雖有稀世珍寶無數,她卻始終不願意踏足的原因。
若沒有親生親歷過,又怎會知曉前世她心中的恨,哪怕是這一世都不能釋懷的怨。
“是不是連日趕路累了?
”上官寒月看著風塵樸樸,眉眼間難掩倦意的寧芷莟柔聲道,“讓素心陪你去歇著吧,有什麽我們明日再議。
”
“你不肯娶我是不是因為她?
”寧芷莟正要去歇著時,方才的綠衣女子搖搖晃晃的發著酒瘋,指著寧芷莟道道,“你居然為了這個小娘子不肯娶我,她人沒有我美,武功也沒有我好,你怎麽就能看上她了?
”
那個綠衣女子名喚明颯,是上官寒月在路上巧遇的,因為被惡人設計差點失了清白,幸得上官寒月出手相救,此後便從北境一路跟到涼地,心心念念的都是要嫁給上官寒月。
“王爺好福氣,走到哪裡都少不了紅顏相伴!
”寧芷莟隻覺得自己千裡迢迢來尋上官寒月,他卻招惹了一朵非他不嫁的霸王花,不假思索間便說出了那番似是吃醋的酸話。
其實說完她就後悔了,但說出去的話便如同潑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了,便隻能強裝淡定轉身離去。
身後上官寒月看著寧芷莟慌張逃離的身影,唇角不自覺地牽起一抹笑意,卻在無意對上身旁楚臨淵驚痛的目光時,不由地黯淡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