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老頭哭嚎是真心覺得傷心，不是故意撒潑打滾。

　　老大死了，老三遇難了，老二家不中用，他們老薑家就陳秀雲家的閨女都有出息，連帶著陳秀雲都到市裡生活了。

　　哪怕筒子樓裡就一間逼仄的宿舍，也比村裡的土院子強百倍，畢竟不是誰都能進城裡生活的。

　　陳秀雲和她的閨女們都出息，陳秀雲要是再嫁了，以後的好處還有他老薑家什麽事？

　　“我本來打算給你每個月都買酒買煙的，爸在這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讓周圍的鄰居都看我的笑話，以後還是什麽都不給你了，反正你以前對我意見挺大的。
”

　　不是老太婆死了，老三一家不蹦噠了，這老頭不作妖了，她才不認他。

　　陳秀雲的話落下後，薑老頭的哭聲漸漸弱了，卻沒完全消失。

　　陳秀雲緩過勁後再接再厲，拉著臉說：“我既沒有對不起建民，本來也不欠你們薑家的，大過年的你在這哭就是把我當仇人，都是仇人了，以後你就別進這個家門。
”

　　和薑老頭打交道這麽多年，她早就摸清楚他到底什麽德行。

　　話落，薑老頭的哭聲徹底停了。

　　他悄無聲息的抹著淚時，找到市裡學校宿舍樓的宋亞輝一路問著找到了陳秀雲的宿舍。

　　門外有人喊：“陳老師，有人找你。
”

　　宋亞輝和帶路的人道了謝，從本來就不寬敞還堵了一堆人的過道裡經過，然後進了敞著口的宿舍門。

　　“你怎來了？
”

　　宋亞輝把身上背的包放下來，“我回來幾天了，現在才有空來給你送東西，都是馨玉姐和王嬸兒讓我給你帶回來的。
”

　　年前雖然寄了布和其它年貨還有錢回來，但宋亞輝要回來，薑馨玉就又順便讓他帶了一些東西回來。

　　除了生活用品和吃的，最重要的是一台電視機的準購票。

　　陳進華給她的票據裡有兩張電視機票，他家和薑馨玉家都有電視，薑馨玉就讓宋亞輝給他媽帶回來一張。

　　一旁的馬美麗心裡酸溜溜的問：“馨玉都寄了啥回來？
”

　　宋亞輝瞅她一眼，想著她應該是薑馨玉家的親戚。

　　他把背包裡的東西一樣樣往外掏，隨口說道：“馨玉姐不但給陳老師帶了東西，還有其它人的，給他爺爺的是一瓶酒和一個帽子，她二嬸的一條圍巾，二叔的一雙鞋，她侄子是套彩筆，其餘的都是陳老師家的。
”

　　薑馨玉讓他帶禮物時每樣都說的清楚，宋亞輝記的也挺清楚。

　　馬美麗激動的想把給自家的東西拿到手，陳秀雲伸手擋了擋。

　　“我閨女寄回來的東西，我得先好好看看。
”

　　馬美麗知道今天把薑老頭帶來惹到了陳秀雲，可她一點都不後悔。

　　陳秀雲家的閨女都有出息，連帶著陳秀雲自己都進城工作了。

　　以前同是薑家妯娌，她們的日子相差不大，陳秀雲家出息後也能幫襯著她家，可她上次過來就見陳秀雲和剛才那個男人走在一起有說有笑，又向周圍的鄰居打聽，人家都說陳秀雲有可能和那個姓周的大學老師再婚。

　　同為薑家媳婦，她可以眼睜睜看著陳秀雲家的閨女出息，也可以看著她進城當城裡人，可要是再婚，還嫁大學老師，她心裡嫉妒的都冒酸水了。

　　陳秀雲要是再嫁了，和薑家的聯系隻會越來越弱，她們還怎麽沾光？

　　本來女生就外向，她閨女一個個都結婚嫁了人，等她們親媽都嫁人了，她們薑家人又算啥？

　　“大嫂，今天爸就是想過來看看你過年怎樣，來看看你過的啥日子，可沒想給你找不痛快。
”

　　陳秀雲不搭理她，她記得之前對馬美麗說過不要把薑老頭招來。

　　她可以在回村的時候給薑老頭帶點東西孝敬，可不想他摸清楚地方以後沒完沒了的。

　　這兩年裡薑老頭是消停了，可以前的德行她記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她的閨女都有出息，她敢說她們母女是他心裡最不受待見的人。

　　剛才還在抹眼淚，聽到薑馨玉給他帶東西回來了，薑老頭的臉上笑成了菊花，他抹著還沒乾的淚笑著說：“馨玉就是我最孝順的孫女，離的大老遠還不忘惦記著老頭子。
”

　　薑馨玉不是惦記著她，隻是手頭有錢，給他帶點不值多少錢的東西就是順便。
她們姐妹三個離陳秀雲都遠，大姐薑珍珍在省內的學校也不能經常都回去，給二叔二嬸家也是指著她們能照看著村裡的事，她媽去了市裡，村裡的自留地屋子什麽的都需要別人幫忙。

　　對她來說也沒花多少錢，送東西也是給自己買個心安。

　　她要是知道馬美麗和薑老頭今天這樣，一根毛也不會寄回去。

　　陳秀雲還要處理薑老頭的事，給宋亞輝抓了一把好吃的，“你來一趟不容易，要走的時候再來，我給你做好吃的。
”

　　宋亞輝兜裡還有東西沒掏完，看了一眼薑老頭和馬美麗，他不再拖拉，“還有一張電視機的票，馨玉姐讓你給家裡裝台電視機。
”

　　年前薑馨玉寄回來五百，足夠陳秀雲買台電視機了。

　　聽到電視機的票，馬美麗和薑老頭人都要傻了。
外頭聽熱鬧的鄰居們都瞪大了眼。

　　筒子樓本來就不隔音，即使門關著，從門口經過，裡頭說話也聽的一清二楚。
除非趴在耳邊小聲說，不然還真是沒有秘密可言。

　　今天周順義提著禮登門，三人吃飯時門就開了一條縫，足以讓路過的人能看清楚裡頭就是正正經經的說話、吃飯。

　　馬美麗都快酸不動了，她們村裡隻有前隊長家有台電視機，還是今年秋天剛買的。

　　一到傍晚，前隊長家院裡就坐滿了人，連院門口都被堵的水洩不通。

　　聽隊長媳婦說，一台電視機四百多。

　　老天爺！
四百塊！
她家到現在還沒一百塊錢！

　　薑馨玉讓她媽買電視機，直接給票，是不是證明陳秀雲手裡有這麽多錢？

　　為啥呀？
別人的日子越過越好，她家這麽多年還是老樣子！

　　一旁的薑老頭老嘴一鼓一鼓，不知道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