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玉珠把眼淚憋回去,捏著有些濕滑的主席徽章轉身回去,看到李月珍目瞪口呆的神色,臉皮臊紅起來。
李月珍沒想到啊,周齊喜歡薑玉珠?
最近她怎麽就沒看出來呢?
這倆人最近關系好像不怎麽好呀。
想起陳嘉嘉對周齊的心思,李月珍為自己的好友鞠了一把同情淚。
薑馨玉戴上草帽去了分配任務的地方。
曬谷場上的谷子都揚的曬的差不多了,現在的主要勞動是種下一季的糧食,翻地的翻地、挑肥的挑肥、澆水的澆水、除草的除草。
可以說沒有一件輕松的活計。
昨天她就提水在澆地,手心都磨出了水泡,回去挑破後到現在還疼。
大隊長看她一眼說道:“你今天不下地了,去公房算帳吧。
”
“會不會打算盤?
”
薑馨玉忙點頭,她會打算盤的,“算什麽帳?
”
這種活是可以輪到她的嗎?
也太棒了吧。
大隊長說道:“會計的腿受傷了,昨個半夜送衛生隊去了,他之前算的帳有底子,你和小林一起再核算一下,星期三陳奕中午有空,去把公糧交了。
”
大隊長想起會計和張鐵柱、袁春花的爛事就頭疼。
昨天半夜裡,張鐵柱把李義平給打了,不是袁春花隔壁的人去喊他,李會計能被張鐵柱打死。
會計李義平也是姓李的,和李隊長多多少少有點親戚關系,李義平又是隊裡的會計,三人的破事要是鬧出去,他們五裡橋大隊會有臉?
不過以後李義平就算養好了身子,也不能再是大隊的會計了。
這事也不好鬧開,李義平也隻能自己咽下這個啞巴虧。
李隊長昨天收拾三人的爛攤子到半夜,才把事情捂住了,今天早上難免有些精神不濟。
薑馨玉還有問題,“叔,交公糧叫陳奕幹嘛?
”
李隊長沒什麽精神的說道:“他和糧站的人認識,能被少扣些斤兩。
”
交公糧裡可有不少道道,不是你說交多少公斤就是多少公斤,糧食的乾濕度、雜質含量什麽的都是問題,糧站扣的多了,那大隊裡的社員們就分的少了。
大家夥在田裡辛辛苦苦的,就指著分的糧食過日子呢。
薑馨玉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轉身歡快的去了隊裡的公房。
所謂公房,就是大隊幹部們辦公的地方,也是平房,不過好歹鋪上了地磚,還是瓦房來著。
出納員林健正坐在桌前手速極快的打著算盤,算盤珠子哢哢作響,見她來了,林健把計算出來的數值記下,說道:“隊長讓你來的?
”
薑馨玉點點頭,“隊長說讓我合計一下會計之前算好的帳。
”
林健點點頭,把手邊的帳本遞給她,“你先把社員們的工分再算一遍,交完公糧還得按著這個發糧食。
”
桌上還有一個算盤,薑馨玉順手拿過來後也哢哢哢的撥起了算盤珠子。
幼時她跟著爺爺住,打算盤還是爺爺教她的。
林榮平看她算的有模有樣,難免高看她一眼。
這大隊裡上到初中的女生都不多,多的是不識字的,更別提像模像樣的打算盤了。
薑馨玉盤了一天算盤珠子,手指頭都盤酸了。
如果有算出和帳本上不一樣的,她會多計算幾遍再標記出來。
一天下來,從帳本和林榮平的交談中讓她對大隊的生產力有了更深的了解。
現在是集體收益分配制度,生產大隊的頭號任務就是交公糧,交了公糧後還要留下一部分種子和備用糧。
備用糧是為了防止出現大饑荒這種情況,用於青黃不接的時候救命。
公糧、備用糧、種子都去掉後,剩下的才會對社員們進行分配。
而分配的糧食則和工分掛鉤,但差距並不算特別大。
因為按照“人六勞四”的原則分配,也就是不管乾多乾少,大隊都會給你佔六成的基本口糧,其餘四成按工分來算。
這也就導緻了,像張鐵柱這種大部分時間遊手好閑的,年年都欠大隊的帳。
而家裡壯勞力多的,掙得工分多,那分的糧食自然也多。
薑馨玉看到帳單搖頭,對林榮平說道:“我看這給六成基本口糧有點多,有些人連年都在欠大隊的,又不好好乾活掙工分。
”
小林笑說:“以前還是人七勞三呢,分的口糧差距更小,但大隊裡誰家沒有幾個不到十歲的小孩?
六四分不少人家都不樂意呢。
三七分時不少人消極怠工,大隊長這才在開大會讓所有人都按了手印後調整為了六四,情況已經好不少了。
”
改成六四分也是頂著壓力的,偷偷摸摸來的,畢竟政策上肯定是不符合規定的。
小孩年紀小個頭小,就注定了掙不來多少工分,要光按工分分配,像現在的袁春花家,完全有可能餓死。
薑馨玉聽他一說,也覺得確實有理,可像張鐵柱這樣混日子連年欠大隊帳的人可不少。
算帳算的薑馨玉心塞,根據李會計算的帳底,總收益算出的一個工分就值三分錢,不少每天拿滿工分的壯勞力一個月也就是九塊錢,滿打滿算全年無休的狀態下一年一個人也就掙一百多塊。
這還是今年收成好的情況才能掙這麽多。
家裡壯勞力多的就掙的多,刨除換了糧的,也能攢下一些錢。
薑馨玉算了自己的工分,她不是每周回來都去上工,截止到現在,也就掙了三塊多,不是她親自算的這個帳,她都不敢相信她在地裡累死累活的就掙了這點錢。
按照她這個收益,她肯定無法靠勞動養活自己。
薑馨玉心都涼了半截,怪不得人人都想擺脫地裡刨食的命運、羨慕著城裡人的生活。
陳秀雲同志掙的倒是不少,星期一到星期五都是滿工分,放假時會再根據實際情況記工分,薑馨玉估了估,一年能有個差不多八九十塊。
今天算的帳隻是為了之後發糧做準備,去年的備用糧和今年的新糧發下去後就把工分折價抵扣了,等到秋季那一波還會再發紅薯玉米那些農作物,再就是到年底了,有結餘的給發錢,不過兌工分也有上限,不夠的就繼續欠帳,來年再還。
天帶黑了,薑馨玉從公房恍恍惚惚的回家時,薑玉珠正坐在院裡認真的洗衣裳呢,薑馨玉認出了,她手上洗的是她的“戲服”。
“這衣服沒還回去?
”
薑玉珠回過神後笑著說道:“方老師說給我留下做紀念。
”
“今天去縣上怎樣?
”
薑玉珠笑著說道:“縣裡新華書店正好要招工,星期二我要去考試,要是能過,以後能在新華書店當個營業員。
還是托方老師的福,把我臨時加進去了,不然也沒有這個機會。
”
“小妹,我要是能去縣裡工作,以後一定幫你留意著招工的信息,咱們在鄉下消息就是太閉塞了,一些單位招工我們都打聽不到消息。
”
薑馨玉覺得這話說的很對,現在這年頭沒手機沒有互聯網,不是坐在家裡就能知道哪裡有工作機會的時候。
城鎮裡的人就是比天天蹲在這一畝三分地的社員們消息靈通,這也導緻了就算有工作機會也白白錯過。
“李同志她們都走了?
”薑馨玉看著屬於她的靜悄悄的小房間問道。
薑玉珠:“哎呦,我給忘了,李同志給你留下了禮物,是個筆記本,在床上放著呢。
”
想起周齊送她的主席徽章,薑玉珠心裡熱了熱。
她想,她們或許以後再也不會見了,這段過往也隻能成為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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