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司九最後也隻能叮囑一句：“以後就算沒問題的肉類，如果是手上有傷口，還是盡量不要摸了。
許多寄生蟲蟲卵，都是肉眼看不見的。
”

　　皮膚就是天然的屏障。

　　一旦穿越這層屏障，許多東西都能要了人類的命。

　　“平日也多洗手，盡量不要揉眼睛。
”說這話的時候，張司九想到的，不僅僅是寄生蟲，還有病毒。

　　從來沒聽說過，有什麼病毒能直接通過皮膚接觸傳染。

　　但黏膜卻是沒有這麼好的防護能力。

　　所以呼吸道，口腔，眼睛，都需多注意保護，盡量不要接觸污染源。

　　婦人連連點頭，後怕道：“有了這一回，我絕不敢忘！
以後那肉有問題，别說幾十斤，幾百斤也不敢吃了！
”

　　她甚至想，幸好是自己，如果換成是自家男人或者兒子女兒，那該怎麼辦？

　　張司九又叮囑幾句，讓婦人好好休息，而後就去找了婦人的丈夫。

　　那漢子聽張司九說完原因，就忍不住罵了起來：“這個蠢婆娘！
”

　　不過罵了一句，臉上卻更多的是難過，他歎了一口氣：“也是我沒本事，家裡太窮了，所以才鬧成這樣——”

　　張司九不做評價，但看得出來，這對夫妻感情一定是不錯的。

　　她隻叮囑男人趕緊叫家裡其他人也過來查一查，吃殺蟲藥，然後就去忙别的了。

　　正好第二天就有張司九的課。

　　張司九就講了寄生蟲——沒有标本怎麼辦？
簡單啊，去菜市場，買那上了年紀，卻長得不夠胖的雞鴨，說不定就有蟲。

　　還别說，其中有一組，直接就開出了驚喜來。

　　那隻雞的腸子裡，全是蟲子。

　　一團團的，蠕動着，像細面條——

　　一個大男人，硬是吓出了太監嗓尖叫，然後還撞翻了椅子，搞出了巨大動靜。

　　張司九被這忽然的尖叫和碰撞吓了一跳。
等看到解剖台上情況，她就笑着恭喜對方：“不錯不錯，你運氣挺好的，第一隻雞就開出來這麼大驚喜。
”

　　所有人本就發麻的頭皮，頓時就被搞得更加麻了：這算什麼驚喜？

　　不過，第一個人這個把他們吓得夠戗。

　　但随着越來越多人開出“驚喜”，最後就都麻木了。

　　怎麼說呢，貞子很可怕，可看的次數足夠多，也能看出幾分眉清目秀來？

　　等所有人都到了這個程度，張司九就給他們講了講這次這個病例。

　　最後，張司九總結道：“這次的婦人，其實運氣不錯，這蟲子隻是在皮膚底下。
但你們想想，如果是在其他地方呢？
”

　　本來大家還隻覺得這件事情隻是足夠讓人頭皮發麻，但好歹沒有生命危險。

　　可這會兒聽見張司九這話，大家一發散思想，頓時就被吓一跳。

　　有人道：“如果是在腦子裡，那不是要頭疼？
而且還沒辦法取出來——”

　　“如果是在心髒裡……”有人打了個哆嗦：“說不得就引起猝死了。
”

　　“肝髒和肺也就算了，好歹這兩個地方不至于立刻死了。
”

　　“還有呢，如果是到了眼睛裡呢？
”

　　大家齊刷刷想象到了“一條蟲子從眼眶裡扭動着爬出來”的畫面，然後齊刷刷一個寒戰，而後怒錘開口者：“能不能别說這麼可怕的話！
”

　　張司九等大家都發散得差不多了，這才開口糾正：“如果到了腦子裡，隻是腦子疼？
不可能的。
這會引起腦組織水腫，腦壓改變，然後引發癫痫。
如果鑽破了血管，那就是腦出血。
”

　　“同理，如果是在身體各個部位，即便看着不那麼危險的，也可能會因為血管破裂，造成大出血。
”

　　“就算是在一個地方一直呆着，可如果數量達到了一定程度，也不隻是引起人消瘦那麼簡單，我跟你們講過吸血蟲吧？
會引發很多病症。
最後人還是要死。
”

　　“但這些都不算最可怕的，最可怕的你們知道是什麼嗎？
是你已經成為感染者，你的糞便，血液，都有可能帶着蟲卵。
但你不知道，你在不知不覺中，傳染給了家人，然後一傳十，十傳百——”

　　教室裡安靜一片。

　　張司九歎了一口氣：“可你去醫館，大夫也查不出你到底得了什麼病，連一個有用的藥都開不出來，你隻能活在病痛裡，靜靜等待死亡到來。
”

　　這些學生臉上，一個個都出現了凝重之色。

　　張司九看了一圈，表示很滿意，于是也嚴肅道：“我很多時候就想，這就是我們作為醫者，必須孜孜不倦學習的原因。
因為世上的病千奇百怪，很多即便是脈象上也表現不出來。
這個時候，能幫我們下診斷的，隻有我們自己的經驗和學識。
”

　　“這也是我來教你們的原因。
”

　　“假如我敝帚自珍，不肯傳教，那麼最終，天下醫者都很難更進一步——一個人再如何努力學習，總結，領悟，也隻能到達一定高度。
可如果互相肯傳授經驗，方法，那又如何呢？
再或者，這些知識是随處都可以學到的，那不是，當你們開始學醫，就已經見識到了許多，在下診斷的時候，去考慮到更多可能？
”

　　“同學們，我希望你們，将來也不要将自己的所學吝啬教授他人。
”

　　張司九一收課本：“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下課，記得把寄生蟲都燒了，回去之後也用胰子多洗幾次手，再幹别的。
”

　　她是走了，但這些學子們，卻都一個個若有所思。

　　張司九這些話，不可謂不振聾發聩。

　　他們更不得不往深處去想，然後被震撼，然後生出了自己的決心，以及對未來的更多思考。

　　這正是張司九想要的。

　　隻從行為上去要求，是沒有意義的。

　　唯有思想。

　　思想倘若轉變，那麼所有行為都将會轉變。

　　她願做那螢火之光，即便影響微小，也會産生一絲絲微弱的影響。

　　張司九走出教室，腳步輕快。
留下這一教室的人慢慢琢磨。

　　嗯，今天吃什麼呢？
反正隻要不是面條子，都行吧！

　　嗯，雞肉和豬肉就算了吧。
也怪讓人容易聯想的。

　　好吧，吃素吧還是。
白菜豆腐保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