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永安明白自己的處境,也能知道自己身上肩負著怎樣的責任。
現在已經有了生路,但他雙目已失。
就算他利用常念逃出釣影路範圍,卻仍然處於灰燼世界。
那樣一來,他在重傷之下根本不可能活著回到清苑小區,所以常念必須要帶走。
聞永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收起了所有輕視,拍了拍他肩膀沉聲道:
“接下來就看你了。
”
這句話說完,夢就醒了。
邵永安在漆黑與猩紅兩種顏色的視野中,沉沉醒來。
而這一次,他再不是曾經唯唯諾諾的那個中年人,而是明悟身上責任,果敢前行的資深者。
他在蘇醒的那一刻,就擡手抓在了眼前鋼針的尖頭,狠狠一拔。
鮮血飛濺,劇痛襲來。
但他的大腦卻是無比的清醒,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冷靜過。
邵永安在不斷深呼吸中調整著心跳,並嘗試與那些早已擺放過的稻草人進行了連接。
提前布下的靈異圖騰在這一刻發揮了莫大的作用,成為了代替他的雙眼。
在與第一層的稻草人感應後,他手抓著扶梯,調轉方向一路往回走。
從十二層重回第一層。
而當他正在心頭計算著台階數時,曾經放置在一樓平台上的稻草人卻已經失聯了一個。
這次不再是消失,而是徹底斷聯。
邵永安的內心一顫,這說明是有靈異力量強行抹除了稻草人。
與當初在廣華大橋上所經歷的場景,一般無二。
他沒有停頓,反而是加快了腳步,不斷在台階上完成跳躍,以此來節省更多的時間。
常念的突然到訪出乎所有人預料,也造成了任務的變數。
從這個攻擊的速度來看,絕非邵永安所經歷的那種被動死路。
反而與徐茶的攻擊手段類似,這是常規的靈異襲擊。
邵永安的大腦飛速旋轉,他在追趕的途中不斷思考,為什麽常念會突然進樓。
“兩種可能。
第一,是李一那邊給出了新的指示,強硬逼她進樓;
但這個可能性很低,因為常念不歸李一所管,更沒道理舍棄安全區域進入大樓。
那麽就剩下最後一種可能性。
常念在樓外發現了什麽,這個發現讓她不能坐以待斃。
”
邵永安已經抵達第二層,同時第一層的所有稻草人全都被抹除。
這說明常念也應該是來到了上方樓層,但二人卻並沒有碰面。
這一發現讓他的腳步立馬停住,顯然常念是有目的地逃往了某一個樓層之中,導緻二人的錯過。
邵永安慢慢地轉過頭,以流血的雙目對準第二層的樓道門。
“常念不願坐以待斃,那麽她無論想要做什麽,在此之前都應該前往第二層。
因為她要將季禮給出提示的數字卡片‘2’,拿到手中……”
這個想法,正與邵永安先前的思路不謀而合。
他已經沒有時間再猶豫,常念必須要救,隻有她才能帶著自己回到清苑小區。
想罷,邵永安直接用肩頭撞開第二層的鐵門,跌跌撞撞地衝了進去。
同一時間,無數的稻草人擁簇著他,表面像是要將其團團圍住,實則卻又一抹保護之意。
顯然這一次邵永安已經能夠完全掌握靈異圖騰的用法。
而地上的血腥味道也越來越濃鬱,在漆黑的視野裡仿佛化作一道指引的絲帶,引領著他前行。
碎裂的花骨朵,踩在腳底下卻給人一種極為詭異和驚悚的感覺。
就好像那些綻放著腥氣的花朵,實為一顆顆活人眼球,盛放著紅光。
借著模糊的視線,邵永安將眼睛眯成一條縫,確保自己不會觸發死路的前提下,摸索著前行。
沿著這條觸感詭異的道路,他知道自己最終會走向何方。
那裡將會是真正的靈異力量,同時也有常念在那裡等候。
然而那些將其圍在中心的稻草人,卻也仿佛被此地的紅色花朵所影響,產生了一絲異動。
就在邵永安手腳並用,以這種方式辨認路線之際。
一根鋼針卻悄無聲息地探出,直直地刺穿了他的後腰。
這突如其來的襲擊,讓他失控倒地,但卻在此之前他卻牢牢地將雙眼閉合在一起。
緊接著,更多的稻草人開始紛紛轉頭對準了地上的邵永安。
那些由黑色紐扣製成的眼睛,散發著詭異的黑色光芒,倒映著活人的面龐。
同時一根根貫穿麻袋的鋼針,在同一時間紛紛落下,全部對準了邵永安。
邵永安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更不知道為什麽剛才還好好的稻草人,現在卻將矛頭對準了自己。
他隻能強忍著後腰的傷勢,一腳踢向了某個稻草人,借助它的力量讓身體往後滑了出去。
好在這些由紅色花朵鋪成的地面,隨著壓力全部炸開,流出了大量的血跡。
這就給了他逃竄的機會,讓其在滿是血汙地面上滑行出去。
邵永安緊閉雙眼,手腳並用地從粘稠的地面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前方逃竄。
同時他的內心開始不斷為自己提供暗示,抹除所有靈異圖騰。
但他隻能控制稻草人的不再生,卻根本無法消滅掉已經存在的那一部分。
後腰上的鋼針已經順著針身,不斷向下滴血,而這些血跡落在那些枯萎的花朵時,竟讓它們重新盛放光芒。
背後紅光四起,稻草逞兇。
這一切邵永安都看不到,他隻知道現在救人者成了被救者。
必須盡快找到常念,並祈禱她還沒有死,還有餘力救下自己。
因為他很清楚,一直並未參與主線的常念,還有自己的靈異圖騰沒有使用。
但身後的靈異,已經不止一種。
紅色眼球所綻放的花朵紛紛盛放,一縷縷長長的黑發,如同泛濫成災的細蛇,開始竭力追趕。
同時邵永安的附近接二連三的出現稻草人,當它們將視野對準他的時候,就是鋼針落下之際。
直到,那縷頭髮捆住了邵永安的雙腳,他的身子當即失衡,失控倒在了布滿紅花的地面。
在同一時間,鋼針散發的奪目銀光從天而降,即將刺穿他的心口。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矯健的身影從側方飛奔而來。
她直接撲在了邵永安的身上,抱著他撞碎了二樓的玻璃,重重砸在了落滿灰燼的地面。
邵永安口吐血沫,四肢酸痛無力,卻仍牢牢閉緊雙目,斷斷續續說道:
“清苑小區…生路在那……”
那女子壓在邵永安的身上,抵消了大半的衝擊力,傷勢不重。
聞言後臉色一變,卻沒有過多猶豫,抱起邵永安,倉皇而逃。
而二樓那扇碎裂的窗戶前,出現了兩個模糊的人影。
她們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目送著二人的離去,神色迥異,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