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6章 前路
“抱月!
”
汩汩鮮血從李稷脖頸上流出,高手過招隻在瞬息之間,他不顧頸上被拉出一道血口,避開喉管就立即衝出。
即便如此,他還是慢了一步。
淳於夜的竹笛已經插入了嬴抱月心口。
竹笛雖不鋒利,但那上面籠罩著的劍氣卻濃厚至極,足以將地階修行者的胸腔紮穿。
眼前的景象像是慢放一般,李稷隻覺後背發熱,渾身的血脈都燒起來。
然而就在這時,一擊得手的淳於夜卻忽然愣住。
“嗯?
”
他的速度已經提升到極緻,連嬴抱月也無法抵擋。
他也的確擊中了,他甚至能感覺到從竹笛下傳來的屬於她心臟的跳動。
但他卻沒有紮穿血肉的手感,隨之而來的是堅硬至極的感觸。
這不可能。
這竹笛雖不是劍,但也是禪院的秘寶,加上注入了他的真元,哪怕嬴抱月戴了十枚護心鏡,他都能一擊粉碎。
然而他未曾擊穿。
“這是……”
下一刻,哢嚓一聲,淳於夜手中的竹笛應聲而斷。
“什麽?
”
看到這一幕,連追在李稷身後的黑衣人都瞠目結舌。
回音笛居然斷了?
淳於夜愕然看向自己手心,嬴抱月則因巨大的衝擊力向後倒去。
一雙大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阿稷?
”嬴抱月轉頭,看著李稷血流如注的脖子,睜大眼睛,“你脖子……”
“沒事,”李稷單手捂住側頸,立即驚魂未定地看向她胸口,“你胸前……”
嬴抱月胸口的衣衫被刺出一個圓孔,可見淳於夜的笛子是的確紮了進去。
但卻被其他東西擋住了。
淳於夜垂下手腕,不顧周圍將他團團圍住的北魏兵士,定定凝視著被李稷扶住的嬴抱月。
“你懷裡,藏著什麽東西?
”
這時其他人也都反應了過來,猶疑地看向她。
嬴抱月回過神來,手探入懷中,摸出一枚龜甲。
“這是……”
看到這枚龜甲,眾人都愣住,第一個做出反應的,卻是雙眼看不見的拓跋尋。
拓跋尋忽然感覺到了極為熟悉的氣息。
他怔怔向四周轉動腦袋,“師父?
”
“他不在這,”嬴抱月吐出口氣,神情複雜地看著手中龜甲。
許滄海托她將這枚龜甲帶到永夜長城,她當時沒多想就將它揣進了懷裡,卻沒想到這枚龜甲救了她一命。
“怎麽可能?
”
嬴抱月擡起頭,忽然發現淳於夜注視著這枚龜甲,碧眸凝重陰鬱,他喃喃開口。
“居然將所有一切和心頭神魂都注入其中,那人瘋了嗎?
”
什麽?
嬴抱月對於神魂抽取和真元實質化這些操作都不太了解,隻因這些領域大多都涉及到了邪術,現在看來,對於這枚龜甲裡到底有什麽,淳於夜比她更清楚。
“沒想到啊,”淳於夜忽然喟歎一聲,他盯著嬴抱月的眼睛,“堂堂一代宗師,最後居然會落得如此下場。
”
“什麽下場?
”嬴抱月一怔。
“你難道不知道?
”淳於夜冷笑,“他不光是散盡了功力,更把自己的天賦都掏空了。
”
把天賦都掏空了,什麽意思?
“聽不懂麽?
”淳於夜目光冷酷,“他已經不是修行者了,也再也成不了修行者了。
”
嬴抱月愣住,耶律華和他身邊的一眾兵士也都呆了。
“北魏太子,你知道麽?
”淳於夜似笑非笑地看向耶律華,“你們家的國師,現在連天生修行者都算不上,徹底成了一個廢人呢!
”
原本散去全部功力的修行者還可以從頭開始修行,但許滄海不知發什麽瘋,將自己最重要的一部分神魂和全部真元都注入了這枚龜甲,真正意義上將自己掏的一絲不剩,已經完全變成了普通人。
也正因如此,剛剛嬴抱月懷裡的這枚龜甲才能擋住他的全力一擊,甚至折斷了他師父給他的法器。
“徹底成為廢人……”
不知為何,嬴抱月忽然想起了剛剛重生的自己。
而許滄海,卻是主動將自己變成了這樣。
隻是為了將一切都灌入這枚龜甲。
他說,讓她將這枚龜甲帶到永夜長城。
那裡,究竟有什麽,讓許滄海不惜付出一切?
所有北魏兵士和臣子都被許滄海徹底成為廢人的消息震得愣在原地,隻有那個突然出現的黑衣人蹙眉看向淳於夜。
他的聲音極為蒼老。
“鬼華!
”
他抽空來這可不是為了聽這小子在這高談闊論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淳於夜眸光微深,彎腰撿起地上竹笛的碎片。
“你們……”
察覺到他的舉動,護在耶律華身邊的武將都緊張起來,雖然淳於夜赤手空拳,但此時眾人已不敢再輕舉妄動。
這名黑衣人的出現,徹底改變了局勢。
一名天階的殺手有多恐怖?
沒人知曉,因為根本就沒幾個人見過。
雖然這名黑衣人剛剛隻向同為天階的李稷下手,但如果他忽然違背誓約向普通人發難,那麽北魏今天很可能會再次面臨失去繼承人的大難。
看著李稷護著嬴抱月後退,淳於夜挑了挑眉,向黑衣人問道,“你剛剛和他交過手了,感覺怎麽樣?
”
“怎樣?
”黑衣人瞥了眼手上匕首的血跡,搖搖頭,“老夫真是這麽多年都沒見過這麽不要命的天階。
”
被同境修行者拿刀抵著脖子,這小子居然還敢掙脫,雖然運氣好避開了喉管,但隻要他的手快上一分毫,他剛剛就能割下這小子的腦袋。
那一刹那,與其說是勝負,實則為賭博。
“是因為青龍神消失了麽?
”黑衣老者搖頭,“這小子身上就像沒有保命的禁製一般。
”
“恐怕和這沒什麽關系,”淳於夜似笑非笑瞥了李稷一眼,“我遇見他時他就這麽瘋了。
”
李稷脖頸上的傷口已經漸漸愈合,他隻是冷冷注視著淳於夜,握緊了巨闕劍。
“算了,真沒意思,”淳於夜目光在嬴抱月手上龜甲停留一瞬,轉身背對黑衣老者。
“回去了。
”
“你說什麽?
”
黑衣老者語含怒意,“你搞砸了主公交代的事,就想這麽回去?
”
就算這小子不怕刑堂的刑罰,他可是連帶著也要吃罰酒。
“那還能怎樣?
”淳於夜冷冷瞥了他一眼,“你想一人和那東吳瘋子拚命?
”
黑衣老者一噎,天階今日隻來了他一人,他還不敢擅自對此子下手壞了主公計劃,但下一刻他目光危險起來,垂涎地看向嬴抱月手中的龜甲。
“那至少把這枚龜甲……”
這枚龜甲中蘊藏著許滄海最後的功力,如果能帶回禪院送給主公,他們必然可以功過相抵。
“我說了,走!
”
淳於夜忽然一聲厲喝。
“你……”黑衣老者愕然。
“我以翟王的身份命令你,帶我離開這裡。
”淳於夜一字一頓道。
他深吸了一口氣。
雖隸屬不同陣營,但不毀掉那名宗師最後的選擇,這大概是他作為一名修行者能奉上的,最後的敬意。
黑衣老者目露不甘,但下一刻他不情願地走到淳於夜身邊,抓住他肩膀。
主屋的大門瞬間粉碎,一陣黑光衝出主屋。
看著二人消失,耶律華等人無一人阻擋,隻是定定看著二人離開。
那位黑衣老者能這麽離開,反而是他們今日的幸事。
察覺到二人的氣息徹底消失,站在耶律華身邊的魏尋忠肌肉松弛下來,這才察覺自己渾身已被冷汗浸透。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然而嬴抱月注視著二人離開的方向,握緊了手中龜甲。
“抱月?
”
李稷從後端詳著她的側臉,“你怎麽了?
”
“阿稷,”嬴抱月回過頭來,輕聲道。
“我要去永夜長城。
”
終於要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