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4章 點火
嘩啦嘩啦,無數劍的碎片落於嬴抱月的腳下。
落日劍的劍面上本就被擊打出無數龜裂的裂紋,此時嬴抱月灌注了真元的一折,直接將整個劍面掰成了碎片。
看著地上那些碎片,淳於夜的碧瞳微微閃動。
他是想著折斷嬴抱月的劍來打擊她的道心,卻沒想到她居然先於他出手了,下手甚至更狠。
他雖年紀不大,但活到現在也是第一次見到修行者有人自斷長劍。
李稷甚至不算震驚也不阻止他,這兩人是怎麽回事?
“怎麽?
”
望著手中握著光禿禿劍柄的嬴抱月,淳於夜輕笑一聲,“你這是想投降?
”
還是說破罐子破摔了?
“不,”嬴抱月平靜地望著他,“隻是,你說的沒錯,這劍本來就是又要斷了。
”
又到了該重鑄的時候了。
又?
淳於夜眸光一凝,不等他反應,他眼瞳深處,忽然映出無數跳動的寒光。
原本落於嬴抱月腳下的斷劍碎片,忽然開始跳動。
“什麽?
”
淳於夜愕然看著這一幕,隻見那些碎片的邊緣都滲出了岩漿一般的火焰,隨後圍繞著嬴抱月,從她腳底一點點升上空中。
火焰將斷劍碎片燒得通紅,在陰暗的天際下,就像一顆顆星辰。
隨後這些星辰,圍繞著明月,開始旋轉。
李稷定定看著斷劍的碎片圍繞著嬴抱月飛舞而起,她身上也開始升騰起之前從未有過的氣息。
李稷低下頭,閉了閉眼睛。
果然,她最終還是選擇這麽做嗎。
起風了。
嬴抱月之前被白犬撕裂的領口在狂風中獵獵飛揚,露出鎖骨處微微發著光的刺青,淳於夜瞳孔微微收縮,猛地擡頭看向天上大團大團的烏雲。
之前他破境結束後已經散去的雲彩開始重新聚攏,這一次匯聚而來的天地元氣,甚至比他之前破境時出現的更加混亂而複雜。
滾燙的風,冰冷的風,夾雜著水汽的風,全都滾滾而來。
這時有一抹光亮,刺痛了淳於夜的眼睛。
他大大睜開碧瞳,愕然看著東邊天際裂開的雲彩,璀璨的日光從雲朵深處射出,旭日東升。
天晴了。
然而下一刻,一聲雷鳴響在他耳邊,淳於夜猛地轉頭,看向西邊。
黑壓壓的雨雲在西邊的天空聚集,隨著一道閃電,大顆大顆的雨珠從天而降,淋濕半邊山頭。
東邊日出西邊雨。
“這是……”
淳於夜未曾見過這般詭異的天象,他心知肚明,這般天象絕非能正常形成。
那麽這般天象是……
他脖頸咯吱咯吱作響,猛地扭頭看向李稷身下低著頭的女子,這時他發現之前原本隻是圍著嬴抱月打轉的短劍碎片居然重新聚集於她手中的劍柄之上。
但這些碎片卻並未融合,而是在劍柄之上繼續流淌。
既像火,又像水。
淳於夜瞳孔微微收縮,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東吳見到嬴抱月使出流火劍的模樣。
那個時候,嬴抱月用的是少司命留下的紅蓮劍,他能隱隱察覺到,她應該是借用了少司命留下的力量。
可此時此刻,聚集在她手上的卻隻是些普通的鐵片。
淳於夜死死注視著在嬴抱月手中劍柄上流動的劍刃。
嬴抱月身上,不再是之前那般冰冷的水法氣息,也不再是之前那偶然會出現的火法氣息,也不是融合的感覺。
她給他的感覺是完全陌生的。
“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
“誰知道呢?
”
這時,嬴抱月擡起頭了。
她立於璀璨的旭日和晶瑩的水珠交匯處。
李稷退後一步,看著她身上如虹般的暈環。
他微微低下頭。
這一切,就像月暈一般的美。
美麗,又短暫。
嬴抱月握著劍立於獵獵風中,從她破損的袖口處,鮮紅的疤痕從她的手腕處一路向上蔓延,蔓延他看不到的地方。
那抹紅刺痛了他的眼,但李稷知道他無法阻止。
即便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保護她,但她不是乖乖呆在閨樓等人保護的公主。
她是黑暗之中能自己燃燒的火焰。
此時,她點燃了這把火。
“你……”
淳於夜盯著嬴抱月手上的劍刃,“你在做什麽?
以為這樣就能挑戰我麽?
”
“我不知道。
”
嬴抱月笑了笑,擡眼望著他。
“但是鬼華君。
”
她輕聲道,“不是隻有你,才會破境。
”
就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轟然一聲巨響,風雨大作,東邊的旭日倏然明亮,西邊的暴雨倏然激烈,山頂小徑上,碎石在地上跳躍。
日光和雨水向中間擠壓,攜帶著大量的天氣元氣向山道上的三人衝來。
破境!
居然是破境!
“你……”
淳於夜腳底一動,看向身下震動地面。
嬴抱月居然選擇在此時破境等階四!
但他更沒想到的是,嬴抱月破境的天象會如此與眾不同。
這時淳於夜耳邊倏然響起一聲鳥禽的鳴叫聲,雲層中射出的刺眼日光落於他後背之上,他後背上忽然嘶嘶作響冒起青煙,一股鑽心的劇痛倏然襲來!
“混帳,這是……”
淳於夜猛地扭身撲打著自己的後背,忽然他感覺到那日光裡夾雜一股異常強大的氣息,他手臂一僵,瞳孔微微放大。
握著流火劍的嬴抱月正閉目吸收天地元氣,聽到動靜她睜開眼,看著這一幕她也怔住了,眼中露出訝然的神情。
她望向南邊的天空,目光有些恍惚。
“你是……”
……
……
“那個是?
怎麽可能?
”
冰湖邊,站在白衣人身邊的銀發少年也擡起了頭,看到南方天空中泛起的那一抹殷紅的色彩,少年眼眸中第一次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為什麽你會……”
南楚,國師府內。
南楚國師姬墨正在書房中讀書。
他平靜地翻著手中的書卷,這時他手中靠近胸口的書頁卻漸漸焦黑翻卷,最終燃燒起來。
注視著手中起火中的書卷,姬墨閉了閉雙眼,從懷中掏出一根赤紅的翅羽。
一抹紅光從翅羽上一滑而過。
姬墨定定看著這一幕,他淡淡吐出一口氣,擡頭看向窗外,目光晦澀不明。
“你最終,還是去了麽。
”
他來了。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還有晴。
”唐·劉禹錫《竹枝詞二首·其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