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眼淚猝不及防地掉下來，瞬間洇皺了書頁，上面古舊的筆墨都糊成一團。

　　“……蘇喬，你幹什麼？
！
”

　　嚴三觀看見蘇喬突然把他那本古籍撕得粉碎。

　　幾乎是同時，晏南天帶着人沖了進來。

　　“喬兒，沒事吧？
”他從頭到腳打量着蘇喬。

　　蘇喬早就收拾好心情，沖晏南天扯開一抹笑，“我厲害着呢！
都搞定了，把他們帶走吧。
”

　　嚴三觀被帶走的時候還在罵罵咧咧，叫嚷着自己是天選之子，被晏南天直接打暈了。

　　晏南天吐槽：“先送去做個精神鑒定，我看他是病得不輕。
我還覺得我賬戶裡有十個億呢，你看銀行認不認。
”

　　晏南天吐槽完，發現蘇喬格外安靜，他有點不适應，摸了摸後頸，走過去。

　　他循循善誘。

　　“這算是你任職後第一次完成任務，獎金我多給你加五百！
怎麼樣？
高興了吧？
”

　　平時提到錢就眉開眼笑的小财迷，這次卻也沒什麼反應。

　　蘇喬直視着晏南天，神色罕見地認真。

　　“晏隊，我不要錢。
以後每次完成任務，你能不能給我積一點功德金光。
”

　　晏南天倒有些意外：“你還知道功德金光？
可以倒是可以，不過這玩意兒，隻對修行的人會大有好處，你是打算入玄門修道？
那沈修瑾咋辦？
他還在下面眼巴巴等你呢。
”

　　明明是提起名字，就能讓帝城抖三抖的大人物，偏偏被個小姑娘管得跟什麼似的。

　　就站在那兒，像塊望妻石。

　　晏南天讓他一起上來，他說：‘她讓我留在這裡等她。
’

　　蘇喬扯了扯嘴角，“我不修道，我就想攢功德，攢越多越好。
”

　　晏南天雖然不太理解，但還是點頭同意了。

　　“那行吧。
不過功德金光不好收集，你抓十個邪祟可能也就一線金光而已。
而且普通人一輩子難碰上大災大難，功德金光排不上用場，隻能在人們投胎轉世的時候幫上忙。
讓他們來世投個好胎，過得幸福順遂。
”

　　蘇喬看了眼窗外，喃喃道：“那就夠了。
”

　　晏南天沒聽清：“啥？
”

　　蘇喬也沒解釋，拍了拍他的肩，轉身走了。

　　她走出别墅，沿着來的那條小道沒走多遠，就停住了。

　　她站在小坡上，身前月華如傾，風拂過，到處倒是綽綽搖曳的樹影，和遠處零星燈火。

　　而她的阿瑾，就伫立在樹影和燈火之間，長身玉立，孤獨而沉寂……他是一片厚重的影子，獨自停在歲月裡，偏執地守着一朵玫瑰。

　　蘇喬忽然鼻酸。

　　她朝沈修瑾飛奔而去。

　　沈修瑾往前走了兩步，張開手臂，蘇喬來勢洶洶地撞進他懷裡，像一發有來無回的炮彈，撞得他心口發震，又被填充得滿滿當當。

　　“阿瑾……”

　　她在他懷裡仰起臉，月色下粉雕玉琢的小臉，連上面細微的絨毛和淚痕都清晰可見。

　　沈修瑾目光微頓，嗓音低啞地應着：“嗯，我在。
”

　　她吸了吸鼻子，扯開笑容，燦若星辰：“這輩子，我們每一天都要開開心心地在一起好不好？
”

　　“好。
”

　　“下輩子，我去找你……你還會喜歡我嗎？
”

　　“……”聰明如沈修瑾，幾乎瞬間就明白了她不肯說的那些話，他眸光驟深，而後，無奈澀然地微笑了笑。

　　“我生生世世，都鐘情于你。
”他俯下身，溫柔地親吻着她的眉心，“隻要你願意，沈修瑾用于屬于蘇喬。
”

　　蘇喬兩隻手緊緊摟住他的腰，頭埋進他心口，緊貼着心髒的位置，很快，沈修瑾就感受到溫熱的液體燙進去。

　　他想看看她，可小姑娘抱得死緊，不給他瞧。

　　“沈修瑾……嗚嗚嗚嗚……我差點就要為你去做壞事了。
可我忍住了，我不能做那些事，你也不會讓我為你幹壞事……我有點害怕，我害怕你會死……”

　　她忍了那麼久，還是忍不住了。

　　“你會被反噬是不是？
之前有業火，你足夠強大，不怕反噬……現在，你就是個普通人了，你會不會很快就要死了？
”

　　“……”

　　沈修瑾并不意外，他的小玫瑰很聰明，從一開始，他也沒想過能瞞她多久，她總會知道的。

　　他擡手撫摸着她背脊，閉目，歎息都是無聲的。

　　“小喬，我活了太久太久了……生死對我來說，沒有意義。
”

　　沈修瑾的聲音很輕，平靜得近乎涼薄，他所有的溫柔和期盼，都來自于她。

　　“對我來說，你是唯一的意義。
明白嗎？
”

　　蘇喬從沈修瑾懷裡退開半步，用哭得通紅發腫的眼睛去看他。

　　小姑娘哭得一抽一抽的。

　　“我不管，我不明白，你不能死！
你說了要陪我到很老很老的！
”

　　沈修瑾彎身捧住她的臉，額頭輕貼着她。

　　“我沒那麼容易死，我會陪你很久很久。
隻是大概我會比你先走一步……”

　　眼看小姑娘又要掉眼淚，沈修瑾哭笑不得地親了親她，繼續說下去。

　　“沒關系的，我會在奈何橋上等你。
我們還有來生，還有無數個生生世世……”他說，“所以小喬，别害怕。
”

　　蘇喬用力吸了吸鼻子，帶着哭腔道：“阿瑾，那你這輩子……也幸福嗎？
可我跟上輩子比起來，是不是差勁很多？
下輩子，我會做得更好更好的……我會很快找到你，我先愛你，好好保護你……”

　　多傻的小姑娘。

　　她還不明白，他根本不在乎幸不幸福，他不在乎生死，他更不會拿她比較什麼。

　　他唯一在乎的，隻有她這個人。

　　沈修瑾目光比月色更溫柔，透着三份無奈。

　　“别胡說。
你就是你，你是最好的，獨一無二的。
”沈修瑾将人擁入懷，閉目，是由衷的滿足，他從沒有感謝過上天，也從不信命。

　　隻有在他小玫瑰身上，他對命運俯首稱臣。

　　蘇喬，是他人生裡唯一的意外。

　　“小喬，我得到的，已經遠遠超出期待了。
”

　　他這條爛命裡，長出了一朵玫瑰。

　　能拿他的血肉養着，是老天的恩賜。

　　前世今生那些記憶，如走馬燈般在沈修瑾眼前滑過。

　　沈修瑾勾了勾唇，微笑道：“沈太太，這輩子請多指教。
下輩子，我們繼續。
”（正文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