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在房中掃視了一圈，三人一起將人皮面具摘下。

　　黎笙一時間還沒明白，為什麼要摘下。

　　緊接著，屋門就被人敲響了。

　　二管事躬身進來，身後跟著兩位年長者。

　　一位是穿著銀灰常服的老婦人，面容雖然蒼老，卻精神矍鑠。

　　另一位則是衣冠整肅的中年男子，正是李府現任當家李老爺。

　　「見過謝大人。」李老夫人一進屋便拱手俯身。

　　李老爺緊隨其後，低聲道：「末將李鈞，見過謝大人。」

　　謝景擡手示意，道：「無須多禮。」

　　李老夫人擡起頭來，望了眼一旁的黎笙與沈清妍，「這兩位便是要進宮的貴人嗎？」

　　謝景搖頭，「沈清妍進宮，黎笙是照看蠱蟲之人，把她們兩個當作自己人就好。」

　　李老爺點頭，「末將明白。」

　　謝景與李老爺低聲商議著，如何安排沈清妍進宮之事。

　　黎笙看著謝景從容不迫地安排，不由眨了眨眼。

　　原來他說安排好了，是真的已經安排得妥妥帖帖。

　　謝景轉頭，看到有些呆愣的黎笙，挑了一下眉。

　　緊接著，他看向一旁的李老夫人和李老爺，「你們先退下吧。」

　　李老夫人立刻低頭行禮，李老爺也拱手一禮，恭敬退了出去。

　　沈清妍站在門邊，目光掃了一眼屋內，見沒她的事，也不多留，當即跟上李家人出了門。

　　屋中隻剩下黎笙和謝景。

　　黎笙還在出神，忽然聽到「啪」的一聲輕響——

　　謝景揚起一隻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語調低緩中帶了點揶揄，「想什麼呢？」

　　黎笙驟然回神，眼睛晶晶亮亮地望著他，脫口而出道：「謝景，你好聰明啊。」

　　她說得真誠又熱烈。

　　謝景心中像是有什麼忽然漏跳了一拍。

　　燭光下，她眉眼清秀，光暈勾出柔和的輪廓，襯得她膚色愈發白皙。

　　謝景偏過頭輕咳了一聲，掩住耳根隱隱泛起的紅意。

　　此時門外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少爺，」是青柏的聲音，「廚房送來了夜宵，你要不要嘗嘗。」

　　謝景下意識想拒絕，他向來不吃宵夜，可話剛到了嘴邊，忽然看到旁邊眼睛晶亮的黎笙。

　　他頓了頓，改口道：「拿進來吧。」

　　很快，青柏將食盒端了進來，輕手輕腳放下，便知趣地退了出去。

　　謝景看了她一眼，「你辛苦一天了，吃點吧。」

　　黎笙彎唇笑了，「謝謝你啊謝景。」

　　食盒裡是幾樣熱氣騰騰的小菜與點心，香氣飄散在屋中。

　　黎笙坐在桌邊，歡歡喜喜地拿起一塊桂花糕咬了一口，甜味蔓延在唇齒間，忍不住輕聲感嘆，「好香啊，這個桂花味做得真好。」

　　謝景原本隻是看她吃，沒想到竟也被勾起了幾分食慾，也拿起勺子，嘗了一口鮮蝦粥。

　　兩人並肩而坐，氣氛不知不覺安靜下來。

　　黎笙吃得專註，沒注意到嘴角邊沾了一點糕點碎屑。

　　謝景看見後，下意識拿起帕子，輕輕伸手替她擦掉。

　　那動作極其自然。

　　黎笙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擡眼看他。

　　眸光對視之際，謝景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

　　謝景的手很快收回，淡聲道：「你嘴角沾了東西。」

　　黎笙哦了一聲，小小地別過頭去，耳根悄悄紅了。

　　連帶著心跳也有些亂了。

　　「天色不早了，」她將糕點盤子往前輕輕一推，語速加快，「我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聲音有些急促，連眼神都不敢正對謝景。

　　謝景應了一聲，「嗯，快回去吧，你的屋子就在西偏屋。」

　　黎笙點點頭，幾乎是帶著幾分倉皇的起身，推門而去。

　　謝景坐在原處，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屋外夜風微涼，吹得門簾輕擺。

　　黎笙走出幾步後才敢放慢腳步，腳下卻像踩著雲。

　　他剛才是不是在看我？

　　黎笙在心裡嘀咕，越想越臉熱。

　　他到底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呀……

　　一邊想，她一邊伸手拍拍自己的臉頰，低聲自語。

　　「黎笙，你別胡思亂想了，養蠱重要，清醒點！」

　　她一邊想著，一邊快步朝屋中走去。

　　翌日，皇宮。

　　黎無恙身著一襲黑金常服，端坐在輪椅中，身形瘦削，唇角一絲血色也無。

　　他一隻手搭在輪椅扶手上，另一手執筆批閱奏摺。

　　貼身太監此時走了進來，「皇上，禮部尚書將幾位世家送來的女子名單呈送入內，欲進獻宮中為皇上解憂。」

　　黎無恙未擡眼，繼續翻動奏摺，聲音低沉冷淡，「哪些世家？」

　　太監連忙答道：「盧家、李家、楊家、顧家。」

　　「都來了。」黎無恙笑意不達眼底，「這些人還真有耐心。」

　　「讓皇後處置吧。」

　　太監忙低頭道：「是。」

　　晚上，李家。

　　後院一間小屋中，隻點著一盞昏黃的油燈。

　　沈清妍盤膝坐在榻上，外袍已脫，僅著一襲貼身中衣，右手臂裸露，肌膚白得幾近透明。

　　黎笙坐在她面前，手中托著一個溫著的小瓷盅，盅中淡淡葯香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腥甜味交織。

　　「確定了嗎？」

　　沈清點了點頭，「五日後我就要進宮，現在放進去，可以提前適應。」

　　黎笙看了她一眼，咬了咬牙，俯身握住她的右臂。

　　「會有點疼。」她低聲道。

　　沈清妍隻輕輕嗯了一聲，眉頭都沒皺一下。

　　刀鋒輕輕劃開她手臂內側，傷口瞬間沁出血珠。

　　黎笙將蠱蟲小心倒出，那蠱蟲仿若有靈性，主動朝血腥味而去，沿著創口緩緩鑽入沈清妍體內。

　　黎笙一邊按住她的手臂讓蠱蟲順利入體，一邊嘴裡念著引蠱口訣，指尖微微顫抖。

　　蠱蟲完全消失在皮膚下後，沈清妍方才吐出一口氣。

　　黎笙迅速撒葯止血，再以金創布細細纏好，才鬆了口氣。

　　「從現在起，它會與你的氣息逐步融合，到時候，隻要黎無恙吃下雄蟲，你便可以控制他了。」

　　沈清妍點了點頭，低頭將衣襟掖好。

　　黎笙低聲叮囑，「這幾日若有發熱或刺癢，都是正常反應。等它徹底穩住，就不會再有異動了。」

　　兩人一前一後推門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