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大梁風雲驟變。

　　三皇子府。

　　夜色濃重，天邊尚未泛白。

　　楚熠還在地牢，陪著妹妹楚念吃粥。

　　三皇子一直沒回來，走的時候，也沒有交代太多，便沒人管楚熠。

　　這是他買回來的雞絲粥，香氣正濃。

　　楚念吃得滿足，小臉浮著紅潤。

　　「哥哥你也吃，涼了就不好喝了。」楚念也給他盛了一碗粥，遞了過來。

　　楚熠正準備接過，忽然眉頭一皺，側耳靜聽。

　　一陣極細微的急促腳步聲傳來。

　　楚熠起身走了出去，隻見一名慌張的師爺正從側廊小跑而過。

　　「站住！」他一聲冷喝。

　　那師爺被嚇得一抖，連忙止步，「楚公子……」

　　「外頭怎麼回事？」

　　那師爺遲疑片刻，終是低聲道：「三皇子……死了。」

　　「什麼？！」

　　那師爺咽了口唾沫，四下張望一圈，才湊近楚熠，壓低了聲音。

　　「外頭都在傳，說三皇子昨夜帶人逼宮，被皇上親手殺了！皇上震怒之下，當場吐血，就沒挺過去。」

　　「現在文武百官全都進宮了，正在金鑾殿議事，聽說是要立九皇子為新帝。咱們這些人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楚熠眸光迅速冷了下去，神色沉沉。

　　說完後，那師爺就趕忙逃了。

　　楚熠看了眼坐在不遠處的楚念，「收拾東西，咱們馬上走。」

　　大晉，京城。

　　「少夫人，世子爺，春少爺來了。」

　　話語未落，謝驚春就已經腳步急切地走了進來，額角還帶著未散的汗意。

　　「父親母親，我想請你們幫我找一個人。」

　　「我朋友楚熠又失蹤了，我找了他平時會去的所有地方，全都沒有找到人。」

　　秦九微沒有回答，轉頭望向謝硯禮。

　　看到他的神色，秦九微抿唇。

　　楚熠的事情，是時候告訴他真相了。

　　她正要開口，院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侍從大聲稟報。

　　「世子爺！前方傳來急報，大梁宮變，三皇子弒父，梁帝暴斃！」

　　「三皇子昨夜逼宮弒父，九皇子趁亂登基，新帝改元景運，大梁朝局徹底變了天。」

　　屋中氣氛頓時凝滯。

　　——

　　皇宮。

　　內侍匆匆而入，將一封來自邊境的加急密信呈上。

　　高顯接過信箋展開，眉頭越蹙越緊，整張臉沉了下來。

　　「黎無恙登基稱帝了。」

　　太後坐在不遠處，擰眉道：「這人野心勃勃，在邊疆時多次挑釁我大晉，之前還試圖圍剿京城，如今得了天下，怕是下一個目標，就是我們了。」

　　高顯冷聲道：「不能坐以待斃。傳朕口諭，立刻召謝硯禮進宮，共議軍機。」

　　太後心中嘆了口氣，不動聲色地看了高顯一眼。

　　顯兒實在太信任這個謝硯禮了。

　　臣下權力過大，就會越過君父，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她也並不喜歡他。

　　他的長相，實在是太像一個人了……

　　太後指尖輕扣著茶蓋，遲遲不動。

　　她緩緩閉了閉眼，終是把這荒唐念頭壓了下去。

　　高祈淵已經死了。

　　她在心中重複道。

　　侯府。

　　謝驚春站在軟塌旁，眼中滿是驚訝，「你們說，楚熠是大梁人？」

　　秦九微點了點頭。

　　謝硯禮將一份由暗衛所繪的情報冊子遞了過去。

　　「這些，是我們查到的。」

　　謝驚春猶豫地接過，一頁頁翻著，越翻臉色越沉。

　　他低著頭，嘴唇抿得死緊。

　　楚熠原名叫楚瑾，是大梁人，有一個妹妹，是大梁三皇子的人……

　　謝驚春站在原地，手中那本薄冊彷彿千斤重。

　　一時不知該怒、該怨、還是該恨。

　　秦九微輕輕走上前，「春哥兒，這不是你的錯，你不必為此自責自怨。」

　　「是我蠢，是我自己認不清人。」謝驚春低聲說，「以後，我再也不會輕易信人了。」

　　秦九微看著他，心裡忽然有些發酸。

　　謝驚春少年心氣高，張揚外向，又重情重義……

　　這些都是極好的品質，可也最容易被他人利用。

　　這一次吃虧，也讓他長了教訓，以後不會再輕易相信別人。

　　他終究要長大的，隻是沒想到，用的是這種方式。

　　門外傳來腳步聲，梓竹躬身道：「世子爺，皇上宣您入宮。」

　　養心殿。

　　高顯正倚在書案前，臉色仍有些蒼白，但是比之前好了許多。

　　「你來了。」他擡眸，語氣低沉，「坐。」

　　謝硯禮行禮後落座。

　　「事情你已經知道，黎無恙登基了。他狼子野心，對我們出兵是遲早的事情，局勢已變，我們不能再等，你有何良策？」高顯出聲。

　　謝硯禮看著面前的輿圖，「黎無恙登基後，定要耗費一定時間處理內政，我們可以利用這個時間，先行布防。」

　　「微臣建議，先調西北四郡中的平陽、武都兩郡兵力北上增援雁門關，再令嶺南守軍抽調兩成，暫駐西嶺。」

　　高顯皺眉：「動兵聲勢太大，恐引朝中多疑。」

　　「可暗調。」謝硯禮語氣不疾不緩，「以查邊、整軍、換防為由，不驚朝堂，不擾百姓。」

　　高顯點頭，語氣微緩：「可以，朕今日便擬旨。」

　　沉默片刻後，高顯擡頭看向謝硯禮。

　　一時間有些恍神。

　　他們兩個上一次這樣商量事情，是什麼時候？

　　太久了，有些記不清了。

　　「皇上，若無事，微臣便告退了。」

　　高顯聞聲擡眸，沉默了一會後，輕輕點了點頭。

　　晚上，清瀾院。

　　「少夫人，世子爺，侯爺傳話，說今晚想請你們一道去頤安院用膳。」

　　秦九微還未出聲，謝硯禮已經淡淡開口，「跟父親說聲，珏哥兒生病，身體還沒完全好，晚上出去容易著涼，夜裡會咳嗽，就不去叨擾了。」

　　張嬤嬤遲疑了一下：「那是否另擇日子？」

　　謝硯禮手中茶盞一轉，「改日我親自去請安。」

　　張嬤嬤不敢再多言，低頭退了出去。

　　秦九微見狀不由輕笑。

　　自從找到親生父親後，謝硯禮對謝侯爺本就不多的耐心，徹底消磨殆盡。

　　也是，謝侯爺對謝硯禮一直沒有多好。

　　小時候忽視，長大後利用。

　　他對謝硯禮何曾有過父愛？

　　想到他小時候遭遇的那些事，秦九微便隻覺心中一痛。

　　若是皇長子當年沒有出事，謝硯禮定會幸福快樂，無憂無慮地長大。

　　「母親，餓餓~」

　　謝珏見秦九微在發獃出神，伸手拽了拽她的袖子。

　　秦九微回神，失笑著揉了揉他的發頂，「好，傳膳。」

　　外頭的侍女應聲而入，很快便將一碗碗熱菜上桌。

　　香氣溢滿了屋子。

　　謝珏歡呼一聲，立刻抓起筷子開吃，邊吃邊說，「今天的豆腐好嫩哦，像小妹妹臉一樣嫩。」

　　秦九微：……

　　你還是忘不了小妹妹。

　　謝景一如既往地慢條斯理地喝著湯。

　　隻是喝到一半，他忽然注意到謝驚春，微蹙眉頭：「大哥，你怎麼不吃？」

　　謝珏聞言也回頭，鼓著小臉看他，「對啊大哥，你怎麼了？這個菜超好吃的，你怎麼不吃呀？」

　　謝驚春垂著眼，筷子握在手中，卻一動不動。

　　半晌，他低聲回道：「我沒事。」

　　謝景和謝珏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看向了秦九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