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2章 可以隨我去看看北境
「不必言恩,互利而已。」季如歌打斷他,「另有一事。」她指向窗外那些即將啟程的貨車,「此去北境,路途遙遠,需熟手押運看顧。嶺南有能人,埋沒於此亦是可惜。趙頭兒精於蔗務,可掌糖貨品相。
孫瘸子(原海匪孫瘸子,現為聯保船隊水手教頭)熟悉水道險惡,可領船隊規避風浪。還有那位通曉硝皮子的匠人……這些人,我需暫借一年。一則押貨,二則……北境亦有匠人,可與之切磋。」
周縣令瞬間明白了季如歌的深意。這哪裡是借人押貨?這是要將嶺南這些頂尖的匠人帶去北境,既是展示嶺南的「能」,更是讓他們去學北境的「技」!雙向的薪火相傳!
「好!好!好!」周縣令連說三個好字,激動得聲音發顫,「季村長思慮周全!本官這就去辦!趙頭兒、孫教頭他們,定是願意的!」
晨霧尚未散盡,空氣中瀰漫著離別的清冷。十餘輛滿載貨物的騾車和兩艘中等貨船在碼頭邊列隊。
隨季如歌北行的,除了她自己的護衛,還有周縣令精心挑選的六名年輕衙役和書吏,個個眼神熱切,帶著對未知北境的憧憬與肩負重任的忐忑。
另一邊,趙頭兒換上了一身嶄新的清涼布料做成的衣裳,不苟言笑的臉上此刻擡起手摸了摸衣服上的紋理,臉上笑出一朵花,背著一個沉甸甸的包袱,裡面是他吃飯的傢夥什和季如歌給的《精要》圖譜。
孫瘸子腰挎短刀,一身利落的水靠,獨眼精光四射,正檢查自己吃飯的傢夥什,獨佔一輛車,死守著。這些可都是靠自己吃飯的東西,交給誰都不放心,還不如自己守著呢。
那位沉默的硝皮匠人,則小心地看護著車上幾張最好的皮貨。這是自己的技術,留著以後別人詢問的時候,展示給他們看,省的被人瞧不起。不過眼下,似乎是自己多想了。
季村長那邊的能人,遠比他們想的厲害。一個個深藏不露的,面對他們這些人也沒有露出鄙夷和疏離的態度。
而是很禮貌,把他們當成座上賓,這是他從未體驗過的待遇,竟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
府城的城門口黑壓壓站滿了聞訊趕來的百姓。沒有鑼鼓喧天,隻有低低的啜泣和壓抑的叮囑。
「趙頭兒!到了北邊,別光顧著學,也教教他們咱嶺南的糖咋熬!」
「孫教頭!海上風浪大,保重啊!」
「小六子!機靈點!把北邊的好本事都學回來!」
「季村長……一路平安啊……」
周縣令站在最前,對著季如歌深深一揖,千言萬語哽在喉頭,最終隻化為一句:「嶺南……永感大德!希望村長以後有機會再能來嶺南!」
季如歌托起周縣令,隨意的擺手:「別把氣氛搞的那麼凝重,我這都還沒走呢,弄的好像此生無法再相見般。」
聽了季村長這話,周縣令有些哭笑不得。
這季村長的性子,倒是與他所知的女子有些不同。
啊不,是大大的不同。
「嶺南這地方多好,我肯定還會再來的。不出意外的話,每年我都會來一次,帶著北境那邊的人過來欣賞一下嶺南的風景還有品鑒美食。如此一來,周縣令你肩上的擔子可就重了。」
周縣令明白,季如歌此話的意思。
那就是她來除了旅遊,放鬆心情外,還是來看進度的。
若是達不到她的滿意,隨時可能收回合作。
若是自己做了什麼對不起百姓的事,那麼知府的下場就是自己的明日。
當即肯定的點頭,像下保證一樣,讓季如歌放心。
季如歌卻是搖頭:「周縣令,你該讓百姓放心。」
周縣令一愣,隨後點頭表示這句話他記下了。
……
嶺南的八月,溽熱粘稠如蜜糖。縣衙書房窗外的芭蕉葉紋絲不動,季如歌指尖撚著一張薄如蟬翼的紙條,是今晨新到的飛鴿傳書。墨跡寥寥,卻透著紙背都能感受到那邊的抓心撓肝:山莊地基已畢,石料堆山待用,匠頭爭執不休,盼歸定奪。——莊頭老何」
「北麓煤礦新脈初現,然滲水不止,工役惶然,亟需主心骨!——礦監王猛」
「九月朔日,北境官學開蒙在即,小姐公子課業不可再耽。——先生柳文」
季如歌唇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不是笑,更像是對某種熟悉喧囂的瞭然。她指尖一松,紙條飄落在桌案上,壓在那厚厚一摞嶺南新立的工坊賬冊、清渠圖紙、護社名冊之上。北境那頭,溫泉山莊的石頭、煤礦滲出的濁水、兒女書案上的筆墨,正隔著千山萬水,一聲緊過一聲地催魂。
是該回去了。嶺南的根,她已親手埋下。白糖坊日夜不息的煙氣,護社操演震天的號子,滿載山珍海貨駛向北方的車隊,還有那些被從流放陰影裡拖出來、重新燃起熱望的眼睛……這片土地,正笨拙卻有力地開始自己的心跳。
出來也差不多有兩個月了,也是該回去了。
左右這邊陸嬸子,顧奶奶以及其他人也都陸續找到了親人,詢問那些人的意思。想看看他們願不願意跟著他們回去。
多數都是願意的,畢竟在嶺南這邊也沒什麼親人了,還不如跟著他們走了呢。
再說,聽他們說了北境那邊的美好,簡直如世外桃源了,這讓他們更加心之嚮往。想親眼看看那邊,是不是真如他們口中所說的如此美好。
有了這想法之後,他們腳步匆匆,走的越發的快了。
是了,他們也要好好的去看看,看看北境的景色。
再說了,人家也給他們說了。
如果不適應的話,明年再回來便是。
又不是禁錮他們的自由,隻是讓她們全當旅遊,去看看嶺南那邊的風土人情。
得了這話之後,這些人決心去看看。
陸嬸子和顧奶奶一家子算是人數最多的,其他的人也就五六個人。畢竟,流放路上就折損了不少人,很多也就絕了後,讓人唏噓和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