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榮不動聲色地觀察着段明傑，想要從他臉上和語氣中查找出諷刺的痕迹，可是段明傑面無表情，嗓音平淡無波，讓人摸不準段明傑的話是真心還是假意。

　　自從段明傑舉家去京城，不再是他管治範圍内，他時常擔心他們會跟縣長吹枕邊風撤了他這個支書。

　　如果他做不了支書，以後他們在段家村的處境可想而知。

　　不一會兒又有人過來随禮，段明傑和陸瑤起身招呼。

　　段榮提出離開。

　　夏桂花：“我送您。”

　　當天晚上，段明華開着吉普車帶着顧福蘭和孩子回到了段家村。

　　段明明也跟着回來了。

　　一到村裡，顧福蘭下了車，遇到人就抓住人家的手開始說，嘴巴就沒有合過。

　　段明華停下車，看着母親一直說話沒有上來的意思，皺起了眉頭，“娘這是幹啥呢？”

　　忽然要下車和人說話，但是娘和那幾個人關系也不好啊。

　　段明明撇了撇嘴：“谝呗。”

　　段明華：“......”

　　段明華：“你下午把她喊上來。”

　　“我可不敢，”段明明縮了縮脖子，“娘這就是典型的小人得志，窮人乍富，我要是下去攔着她，她能一巴掌扇死我。”

　　當然了，她娘不是小人，但窮人乍富是真的。

　　段明華擰眉，“怎麼說娘的，沒大沒小，趕緊下去。”

　　段明明抿了抿唇，“大哥，那咱們倆打個賭吧。”

　　段明華看着她，等着她下文。

　　“等會兒我下去，娘肯定拉着我的手說，看，這是我閨女，這麼多年沒見沒認出來吧，我閨女可厲害了，是個當兵的，女兵你沒見過吧？”

　　段明華再次擰眉。

　　“不光如此，她還有一大堆話要說，”段明明臉上堆起做作的笑，“大哥，你還要我下去嗎？”

　　段志偉在後面嘎嘎大笑，被段明華一個眼神給吓回去了。

　　段明華沖車門擡了擡下巴，語氣不容商量，“下去。”

　　段明明認命得推開吉普車的車門，轉頭對段明華說道，“大哥，我要是說對了，等回京城你就讓我參加特種部隊的選拔。”

　　說完，不等段明華拒絕，段明明關上了車門，朝顧福蘭走去。

　　段明明下來後，鄉親們就朝她望了過來。

　　隻見段明明一身軍裝，頭上紮着兩個麻花辮，帶着軍帽，目光堅定，每走一步都好似透着一股力量。

　　段明明走到她們跟前，先沖長輩們打招呼，随後對顧福蘭說道。

　　“娘，咱們趕緊回去吧，我都一個月沒見小初一了。”

　　見段明明出來了，顧福蘭拉着她的手，沖幾個婦女說道，“你看看，我們去京城幾年了，我們家明明變樣了，你們是不是要認不出來了。”

　　段明明臉上保持着禮貌微笑。

　　“明明好像變好看了。”

　　段明明笑而不語。

　　顧福蘭：“可不是，我閨女可厲害了，上的是國防大學，長官和教官們都喜歡她，你們還不知道啥是長官，啥是教官吧。”

　　婦人們：“......”

　　段明明：“......”

　　緊接着，顧福蘭就給大家科普了長官和教官，段明明臉上的笑容逐漸僵硬，在一邊提醒，“娘，該回家了，大哥等着急了。”

　　“急啥急！”顧福蘭不說完是不會走的，“我好久沒見過你這些嬸子大娘了，說會兒話再走。”

　　段明明沖段明華聳了聳肩。

　　段明華抿值了唇角，很是無奈。

　　“明明當了兵我才知道女兵有多難當，部隊裡好多優秀青年，女兵就隻有幾個，你們還沒見過女兵吧。”

　　段明明覺得自己要笑不出來了。

　　幾個婦女臉上的笑容也逐漸變得不自然。

　　“你看我家老大的吉普車沒，明明就會開，一路上兄妹倆輪換着開的，她還跟我說，以後要學開飛機呢。”

　　段明明睜大了眼：“！！！”

　　她！沒！說！過！

　　“你們說是不是很厲害？”

　　“是是是，明明确實厲害，我忽然記起來家裡還有點事兒，我回去一趟。”

　　“我回去做飯！”

　　幾個婦人走了個精光。

　　顧福蘭哼了聲，“走，回家！”

　　坐上車，段明華忍不住說道，“娘，你以後别在外人跟前說我和明明太多，不合适。”

　　“咋不合适？”顧福蘭嗆了回去，“啊，你是不知道剛才那幾個臭婆娘之前是怎麼說咱們家的，知道你和你爹死後，就是她們說我克夫克子，還說明明一個女娃娃，當兵了也幹不過男兵，以後訓練成男孩子的性格沒人娶她，我就是要讓她們看看我的孩子有多優秀，自己孩子沒本事，就貶低我的孩子們！她們讓我不痛快，我就要讓她們不舒服！”

　　顧福蘭一席話讓段明華閉嘴了。

　　算了，母親高興就好了。

　　接下來一些平時關系不錯的，顧福蘭就低調了很多。

　　看着母親一路上跟人寒暄，段明華愧疚不已。

　　“我不在那幾年，村裡人不少人欺負咱娘吧。”

　　段明明：“大哥，都過去了，講那些幹嘛，娘現在多開心啊。”

　　望着顧福蘭臉上的笑容，段明華忽然就不想下去喊她了，子女有出息，父母都會忍不住炫耀的吧。

　　段明傑在院子裡聽到母親的大嗓門，擡步出去了，“娘，海洋鬧了！”

　　顧福蘭：“哎呦，我嘞小孫孫，嫂子，我不跟你說了，我得回去哄小家夥了。”

　　段明明聳了聳肩：“看到了吧，咱們說再多，不如一句，海洋鬧了。”

　　段明華笑了笑，“走吧。”

　　倆孩子一年多沒回家了，一下車撒歡兒一樣往院子裡跑。

　　段志偉沖客廳大喊，“小嬸兒，我們回來了！”

　　陸瑤抱着小初一從堂屋裡出來，段志偉和段豔豔跑了過去，段志偉伸手要抱小初一。

　　段明華從外面走進來，“别摔着你弟弟。”

　　小初一别看才七個月，卻有二十斤重了。

　　段志偉扭頭說道，“我力氣大着呢，不會摔着弟弟的。”

　　每到放學他都會幫忙照顧弟弟的。

　　段海洋認出了段志偉，咧嘴笑了，揮舞着兩隻胖乎乎的小手，咿呀咿呀地喊着。

　　段志偉都要被小家夥萌化了，“小嬸兒，快讓我抱抱小初一。”

　　陸瑤把小初一放在段志偉懷裡，段志偉輕車熟路地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