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6章熟悉的陌生人
三月,正是春耕時節,走在鄉野的路道上,農忙的季節,可以看到村民們,彎着腰犁地松土、插秧播種,流着蒸騰的汗水。
甯夏扶着略帶酸疼的腰,站在田埂上,擦着額頭細細密密冒出來的汗,輕吐了幾口氣息。
看着已經犁得七七八八的水田,揚手朝着泥田裡的男子,招了招手,
“淩淵,差不多可以了,我們回去吧。
”
淩淵站在滿是淤泥的泥田裡頭,褲腳被卷起到膝蓋處,上半身隻穿着了一件短袖單衣襯衫,上衣的三個排扣,扣得嚴實,露出一抹蜜色的肌膚,擡起的精壯胳膊,流動的線條肌肉,滿是力量感。
他似乎是聽到了站在田埂上,女子的喊畫,微微擡頭,看了過去。
擡手擦了擦額頭冒出來的汗,随即朝着田埂邊走了過去。
甯夏從袖口掏出一條手帕,低給淩淵,随即自顧自般說道,
“這五塊水田犁得差不多就行了,等明日或者後日,再把秧苗拿過來插……”
甯夏說着,又擡手朝着另兩塊田埂上的甯大、甯三和阿溪、追風,招了招手,示意他們差不多可以了,該回去了。
一大清早下田犁田,到現在晌午剛過,五塊水田和四塊旱地,都松的差不多了。
這幾年,一年四季,都是這般,一年三種,春種、夏種、冬種,一年三收,好些年累積下來的經驗。
忙忙碌碌,倒是成了習慣,倒也不覺得辛苦累。
甯夏斂眸,不由得想起一段這樣的話來……
當一個人,習慣了在田地上的勞作時,并對這種勞作,産生了歡喜之情後,她勞動起來,便會産生一種類似慣性的東西,驅使或者誘使着她,讓她完成了一片片土地上的農活,無論是鋤草、給禾苗松土、澆水、施肥、耕種,還是開墾一塊塊的荒地……
甯夏雖未着迷到這種程度,但确确實實,迷戀上了這種感覺。
瓜果飄香,瓜熟蒂落,小滿季節,瓜果灌漿……這樣生生息息的畫卷,都讓她心生愉悅。
這個季節,不止是她一人,春耕是個好季節,更是要抓緊忙碌,他們也恐耽誤了時令,錯過了稻苗成長的黃金期,噴灌、施肥……絲毫不敢怠慢、馬虎,貧苦的人家,隻盼個好收成,至于其他的,也不多奢求。
自給自足,對他們來說,足以能使他們豐衣足食。
“我來拿。
”
淩淵見甯夏彎腰去撿田埂上的鋤頭,先一步,将鋤頭撿起來,拿在手中,順道将籮筐也給撿起來。
甯夏敲了敲酸軟的胳膊,腦海裡不由得閃過一片淩亂的畫面,頭皮不由得麻了一下,朝着淩淵輕輕睨了一眼,倒也沒跟他搶。
淩淵察覺到甯夏略帶不滿的視線,輕輕咳了一聲,撇開臉,被曬得微紅的耳尖,更是添了幾分燥意。
淩淵籮筐與鋤頭單手拎住,朝着甯夏提步靠近,見她面色疲倦,眼底不由得劃過一絲擔憂,壓低嗓音,在甯夏耳語了聲。
甯夏隻覺得耳尖突然傳來一層燥熱,往一邊躲開,嬌俏的面容,染上了幾分豔色,低聲呵斥,“不知節制,都怪你!
”
淩淵面色微動,一雙深邃漆黑的眼眸,望向甯夏的時候,多了幾分深色。
他又緊跟着上前兩步,一副乖巧安靜的模樣,“嗯,我的錯,下次……”
甯夏輕哼了聲,不愛搭理他,抱着胳膊,就沿着田埂,往回走。
淩淵好聲好氣地跟在後邊,絲毫沒覺得有什麼。
甯夏面上飄過一絲紅暈……
這家夥自從開葷了後,夜夜笙歌,不動節制,逮着她就折騰,遲遲應的好聽,下次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
真的是……
阿溪皺着眉頭,看着蹲在田埂上的追風,視線落在他那滿是淤泥的衣裳,張嘴,“該回去了。
”
追風蹲着沒動,那雙冷暗的眼睛,就怎麼盯着田埂沿下的一處小溪,那嚴肅冷暗的模樣,像是盯上了什麼獵物一般。
“你不走,讓開讓我走。
”阿溪又說。
視線落在追風堵住的小田埂的道側。
追風的視線動了動,那溪水旁的草垛裡,晃了晃,像是有什麼東西竄了進去。
“窣窣……”
阿溪見他不動,正準備擡腳,将人踹下去。
沒聽說過好狗不擋道嗎……
隻是,追風好像發現了什麼,起身,直接竄了出去,阿溪再擡眼時,便看見追風那張冷木的臉,露出了一抹微笑,手裡提着一隻肥肥胖胖的灰色兔子。
顯然,對于新逮着的獵物,追風十分滿意……
他真是愛極了這個季節,春天,萬物複蘇,小野物多得數不清,隻需靜靜蹲着,不出一會兒,就能逮着一隻小可愛……
追風似乎這才反應過來,方才阿溪似乎跟他說了什麼,将手中的兔子揪緊,擡眸看向阿溪的方向,出聲問道,“你方才說什麼?
”
阿溪冷着臉,懶得搭理她,直直越過了他,邁過田埂,走了過去。
呆子。
甯大與甯三兩人力氣大,負責的是那四塊旱地,改良後的耙,用來松地,倒是方便不少。
甯三見夫人朝這邊招手了,便知曉該收工回去了,他收起工具,朝着不遠處的甯大揚了揚手,喊到,“老大,該回去了。
”
正彎腰低頭忙碌的甯大,聽到聲響,擡頭望了過來。
甯大是個充滿爆發力的大漢,一雙露出來的肌肉,充滿了力量,搭配着生硬冷漠的面容,以及左側臉頰那條突兀的疤痕,隻是一眼,無端讓人生出一抹懼色。
他眸色微變,冷着臉,點了點頭,擡手将深埋在土裡的耙,單手輕松抽了出來。
随即踩着細碎的土,走了過去。
甯三也習慣了甯大這一如既往生冷的模樣。
他們六人當初能活着留下來,便已經做好了下地獄的準備,誰又能知道,柳暗花明又一村,誤打誤撞,讓他們遇到了個好主子……
偷得小閑,留了條賤命,活了下來。
他們六人裡頭,就他話多了些,其他五人,一個比一個沉默寡言,或許是因為從鬼門關裡走了一遭,他們大多時候都表現地十分冷沉,隻做自己該做的時……唯效命于夫人。
至于其他,他們一概不理會……
甯三擡眼,便看到從田埂走來的阿溪姑娘,露出一抹笑,揚手招了招,朝着她打了個招呼,“阿溪姑娘。
”
阿溪是個典型的前凸後翹、長腿美人,那冷豔的面容,經常性繃緊,讓人一眼,便覺得不好惹。
阿溪視線落在甯三,随即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隻是那冷淡視線挪了挪,又落在甯三身側站着的甯大身上……
甯大闆着臉,那冷凝的視線收斂了些,對上阿溪的視線時,像是沒看見一般,直直忽視了後,移開。
阿溪撇了撇嘴,扭頭,加快步子,直直越過兩人。
又一個呆子。
甯三看着阿溪走遠的背影,擡手撞了撞甯大,壓低聲音,一臉神秘地說道,
“老大,阿溪姑娘剛剛看了你一眼,她是不是看上你了。
”
甯三性子直,想到什麼便直接說了,也沒那麼多估計。
他隻覺得,方才阿溪姑娘的視線明顯在老大的身上停頓了一下,想到以前他看到的,便直接說了出來。
他記得之前他看到過,村子裡的姑娘,多看你幾眼,就是看上你的意思,就是這般大膽中又帶着幾分含蓄……
甯大不知想到什麼,眉頭皺緊,睨了甯三一眼,冷冷道,“找死?
”
甯三縮了縮脖子。
甯大提着耙,轉身就走。
甯三看着阿溪姑娘與老大一前一後的背影,暗自撇了撇嘴。
什麼嘛,他隻是說實話……
雖說同住屋檐五六年了,可其實他們兄弟六人與阿溪姑娘和追風,其實都不怎麼熟。
他們大多數時候都是各守其職,互不打擾。
他話多些,倒是熟悉些,像老大這種,一天下來兩句話都沒說過的,沉默寡言,與阿溪和追風的交集就更少了。
估摸着,一年下來,說話的次數,兩隻手,就能數過來。
這麼說,他們也隻算是,同住一個屋檐下的……熟悉的陌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