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秀英正在數落江磊。

　　“你看看你。
這衣服髒成什麼樣子，你這開個車簡直趕上讨吃要飯的。
一天兩次工作服都不夠你換的。
還有我可警告你，你爸開車這麼多年，那可是車隊的先進文明車手。

　　你可别給你爸丢臉，否則的話，小心我收拾你小子。
”

　　江磊苦着一張臉，妹妹不在家，連姥姥姥爺都護不住他。

　　他媽成天找他的麻煩。

　　這是自己親媽想妹妹，所以把火發在自己身上。

　　“哎喲，我的親娘耶，我知道啦！
自從頂替了我爸的班，我在車隊上那是謹小慎微，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麼，丢了我爸的臉。
您還要我怎麼做呀，我都快夾着尾巴做人。

　　媽，我還忘了跟您說了小小可是來信了。
跟我說，他們生産隊現在準備開始包産到戶，他們已經分了小集體。
”

　　這話題轉移的非常生硬，可是管用啊。

　　果然，範秀英一聽這話，立馬轉移了注意力。

　　“你妹妹這死丫頭從去了生産隊就隻給家裡來過兩封信。
一封是報平安，另外一封就告了一下近況，剩下的什麼都沒有。
唉，我一直惦記她在那邊冷不冷啊，給她做的被子夠不夠厚啊。

　　聽說那邊兒的冬天可是非常冷，大雪下了以後，那就封山。
我真怕她受不了。
”

　　範秀英一說起小女兒，那就是一肚子的擔心。

　　“媽！
”

　　一個聲音響起。

　　範秀英一愣，這個聲音陌生裡透着熟悉。

　　一擡頭就看見大女兒江月正挺着個大肚子和一個陌生的男人站在他家院子門口。

　　滿眼熱淚盈眶的盯着自己。

　　範秀英吃驚的張大了嘴巴，不知道自己該給什麼反應，看見女兒那是高興。

　　可是女兒挺着個大肚子。

　　這……

　　哪一個當媽的看到這一幕都要發火。

　　這讓她心裡是又急又怒。

　　“江月是你嗎？
”

　　江磊看見這一出也吓壞，這是他大姐？

　　長得的确是他大姐的樣子，問題是他大姐從來沒來信告他們說結婚。

　　怎麼就挺着大肚子帶着一個陌生男人進來。

　　他生怕他娘立刻爆發，趕緊進去請救兵，自己姥姥姥爺還在屋裡呢。

　　要是他媽在這裡發作起來，他大姐肚子還大着呢，有個好歹可怎麼辦？

　　“媽，我是江月！
”

　　江月看着幾年不見的母親，鬓邊白發多了不少，而且眼角多了更多的皺紋。

　　心裡酸澀的眼淚刷刷的往下流。

　　“江月，你給我說清楚這肚子是怎麼回事，怎麼好好的，你大着肚子回來？
”

　　範秀英氣急敗壞，這個年代，女人要是因為作風問題，那可是要被判刑的。

　　江月遲疑一下。

　　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反正這一刀得挨。

　　伸手把秦明拉過來。

　　“媽，我已經結婚了，這是我的丈夫秦明。
”

　　秦明恭恭敬敬給丈母娘行個禮，“媽，我是秦明。
”

　　“等等，你給我說清楚，你怎麼就多了個丈夫？
你什麼時候結婚的？
你怎麼都不告訴家裡一聲就随随便便結婚？
還有你别叫我媽，我都沒弄清楚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就忽然多了個女婿。
”

　　範秀英差一點沒憋過氣去。

　　“媽，我錯了，我沒告訴您和我爸我結婚了，我是怕你們不同意我在農場結婚。
秦明是生産隊長的兒子。
因為當時救我，所以差一點兒死了。
”

　　江月準備跪下。

　　是他們兩個做錯，她自然要給母親承認錯誤。

　　秦明握緊她的手，搖搖頭，阻止她跪下。

　　自己撲通一下跪在範秀英面前。

　　“媽，千錯萬錯是我的錯。
跟江月沒關系。
您要打要罰都沖我來，我絕無怨言，江月大着肚子，您就看在她肚子的份兒上。
你原諒她吧。
”

　　範秀英氣的要死，這是要逼着她認下這門婚事嗎？

　　剛要發脾氣。

　　“秀英，讓孩子跪在門口像什麼話，來來往往那麼多鄰居看見好看呀！
趕緊先把他們兩口子迎進屋裡來，有什麼話進屋再說。
你是不是親媽呀？

　　你閨女大着肚子你也不說趕緊讓她進屋子裡歇會兒。
也不想想她們這一路趕回來坐火車，得坐多長時間呀？
你這心怎麼這麼狠呢？
”

　　範老太開口，挑開簾子，沖着院門口的江月和秦明說。

　　“月兒，别理你媽，趕緊的和你女婿一塊兒進來，外面多冷啊！
今天報的可是要下雪的。
石頭，趕緊給你姐去弄口熱乎的吃的東西來，這一路上這麼辛苦。
還不趕緊得吃點兒熱乎東西呀！
”

　　老太太一發話，範秀英也沒法子。

　　可是心裡也知道這是老娘給了她個台階，要不然真的在這裡把事情鬧開。

　　好像對他們兩口子有什麼好處啊！

　　對女兒也沒什麼面子。

　　看着秦明站起身，小心翼翼的扶着江月走進去，再看看女兒那麼大的肚子。

　　範秀英那個糟心呀！

　　她從沒想過讓女兒嫁到農村去。

　　沒想到這姑娘不聲不響，居然就把這事情辦了，而且肚子都這麼大，眼瞅着這就要生。

　　她更揪心的是，這孩子怎麼這麼沒有成算，這麼大老遠坐火車回來也不怕路上颠簸，孩子出點事兒。

　　這不是要命嗎？

　　看着江磊進了竈房，她歎了口氣，直接進廚房裡做飯去。

　　江磊能做什麼飯呀？

　　最多就做個拌湯，女兒走了這一路，光吃個拌湯怎麼能行啊？

　　擀面條吃吧。

　　家裡還有夏天自己灌的西紅柿醬，到時候弄兩個雞蛋做個西紅柿炸醬面。

　　本來準備和一碗面。

　　再想想，雖然她心裡不承認那個女婿，可是一看長得五大三粗的，肯定飯量也不小。

　　和面的時候又多舀了一碗面。

　　她欠這些孩子的啊。

　　江月和秦明吃了一大碗熱乎乎的西紅柿雞蛋面，秦明看着沉默不語的丈母娘，知道丈母娘心裡還沒過去。

　　自己女兒結婚，家裡人誰都不知道。

　　放在他身上，他也不會樂意。

　　“媽，這件事不怪江月！
是我那個時候快要病死了，我爸媽逼着江月嫁給我的，江月是心善，為了我好，才不得不嫁給我。
可是媽我發誓我這輩子會對江月和孩子很好。

　　您别因為這個和江月生氣，江月早就想您想的都哭了好多次，是我不好。
您有氣，盡管對着我發，别和江月生氣啊！
”

　　秦明真心不希望丈母娘這樣不說話，沒看到江月雖然什麼都沒說！
可是眼裡都是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