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溫宴一直輕聲與溫慧、溫婧說着狀況。
“圍場很大,連着高山、林子,東側沿江,那山林裡有不少山獐、麂子,也有猛獸,是皇上帶着殿下、大臣們狩獵的,前些年還獵到過熊瞎子,”溫宴道,“我們這回去,不狩獵,隻跑馬,就在山下一塊,一大圈的馬場。
邊上還修了行宮,我們就住那兒。
”
溫婧颔首:“記下了,定不會去林子裡。
”
溫宴又道:“若要學騎馬,一定要讓黃嬷嬷帶着。
”
說了馬場,又說那些貴女們。
雖是成安公主的馬車上,但有些話自不能和在家裡時一般直接,溫宴的用詞亦謹慎。
成安正閉目養神,聽溫宴說成歡“淘氣”、成瑞“嘴刁”、皖陽“愛熱鬧”,她笑得直哼哼。
“别聽阿宴的,”成安公主笑了一通,道,“成歡人來瘋,想一茬是一茬,不過她哥哥倒了,她近來老實多了,隻要她腦袋清楚,她不會惹麻煩的;
成瑞沒安好心,整天想着給我難堪,她耐不住我,指不定會找你們麻煩,你們别單獨面對她,她身邊那闵玥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皖陽事兒多,要是總慫着你們去騎馬、去這樣那樣,你們就裝傻,裝傻子總比被人陰了強。
至于其他人,會有落井下石,隻懂挑事應當不至于。
說這麼多,最簡單的,還是要麼跟着我,要麼跟着阿宴。
”
這話直白急了,馬車上的人,都忍不住笑。
溫慧看溫宴和成安公主打鬧,膽子放開了些,沒有那麼拘謹了。
她輕聲問溫宴道:“公主為何與成瑞公主交惡?
”
溫宴眨了眨眼睛。
她記得,兩人交惡的開始是在一次先生授課時。
公主們聽女先生講課,學問自然有高低之分。
成安的功課差不多能算上遊,但她對作詞毫無興趣,每每對詞時,磕磕絆絆,能對個工整,離出彩很遠。
若真卡得厲害,為了不耽擱其他公主們的課業,作為伴讀的溫宴會想法子給成安一些提示,助她過關。
那回,溫宴因風寒請假,成安缺了提點的人,愣是對不上。
成安尴尬又慚愧,以至于其他人給她提示,她都沒有反應過來。
僵了一小會兒,成瑞突然來了脾氣,開口損了成安一通。
成瑞的課業是最好的,之前也是最沉默寡言的,但自從母妃晉為敬妃,她一下子尖銳了起來。
成安有自知之明,但當衆人成瑞這麼諷刺,還是讓她下不來台。
原想着,也許是那天成瑞心情不好,偶爾耍一回性子。
誰還會沒有撒脾氣的時候。
沒想到,有第一回就有了第二回,成瑞三五不時地就刺成安幾句。
成安真是煩死了成瑞的陰陽怪氣。
日落時,她們抵達了圍場。
行宮那兒已然是準備好了,成安讓溫家姐妹與她住一處,引着她們過去。
皖陽郡主一心要騎馬,下了馬車就牽着馬兒出發了。
一夜無話。
翌日一早,所有人都去了。
成安公主就是來騎馬的,讓身邊人顧好溫宴她們,自己翻身上馬,揚起馬鞭沖了出去。
溫慧見她英姿飒飒,再看其他貴女們,亦是一身騎裝,很是英氣好看,心中也頗為羨慕。
皖陽郡主牽着馬過來,上下打量了溫宴兩眼:“讓你來圍場,又不是讓你來看熱鬧的,怎得不換騎裝?
”
“郡主,我是半道上被召來的,沒有騎裝。
”溫宴道。
皖陽郡主不滿意了:“成安沒有多帶兩身?
我那兒有,我跟你身量差不多,你穿我的。
”
溫宴不想讓溫慧和溫婧落單,正要拒絕,就聽見了清脆的笑聲。
闵玥和其他公主的伴讀們笑着過來:“是不是好久沒騎馬了?
你沒有自己帶馬來,又是好久沒有騎,圍場的馬也不知道聽話不聽話。
不如你騎我的?
它乖着呢,不會亂颠的。
”
溫宴挑了挑眉。
這一個兩個的,又要借她衣裳,又要借她馬,說什麼都要把她弄去裡頭跑兩圈。
可她既不想穿皖陽的騎裝,也不想騎闵玥的馬……
“喵。
”
腳邊,黑檀兒叫了聲。
怕溫宴聽不見,它又躍到了她的肩膀上,在她耳邊叫了聲。
溫宴拍了拍它,讓它稍安勿躁。
闵玥笑道:“這是皇上封的飛騎校尉?
還真是渾身黑色。
飛騎校尉會騎馬嗎?
”
溫宴心念一動,道:“馬兒乖的話,它可以的。
”
闵玥一愣。
溫宴又接了一句:“你的馬乖,讓它試試?
”
還不得闵玥拒絕,皖陽郡主就替她答應了。
會騎馬的貓,這誰不想看呢?
真這麼厲害,就當看個熱鬧,若黑貓不行,被摔下了馬,那就更熱鬧了。
闵玥不甘不願地交出了自己的馬。
她讨厭溫宴,但溫宴起碼是個人,可現在要借馬的是溫宴的貓。
這算什麼?
溫宴把黑檀兒放到馬背上,輕聲道:“想玩就玩一會兒,别鬧過了。
”
黑檀兒不理她,踩着馬背來回踱步,喵呼喵呼地和馬打交道。
溫宴笑着走開。
皖陽睨她:“現在抱下來還來得及,萬一摔着了,傷的可不僅僅是隻貓,還是官老爺。
”
話音一落,馬兒突然擡起蹄子,倏地沖了出去。
皖陽吓了一跳,再一看,那隻黑貓穩穩站在馬背上,昂首挺胸,威風凜凜。
衆人看得啧啧稱奇。
“原來真的有貓會騎馬。
”
“難怪被封為飛騎将軍。
”
也有與闵玥不睦的,嗤笑着道:“騎得還挺穩,我怎麼覺得它的騎術比闵玥還強啊。
”
闵玥的臉色難看極了。
黑檀兒隻跑了一盞茶的工夫,真不算久,它也沒跑遠,就在附近兜着。
等馬兒停下,它又念叨了一番,這才跳回了溫宴懷裡。
闵玥踩着镫子上馬,催着馬兒想離開。
不知怎麼的,那馬兒有些不聽話,光在原地抛蹄子不跑動。
黑檀兒喵喵叫了兩聲,馬兒才像是回過神來,呼着氣小跑着往前頭去了。
“它不聽闵玥的,聽那隻貓兒的,”那人笑了起來,“這到底是誰的貓啊?
”
闵玥聽見了,沒有回頭,也沒有人看到她緊緊咬住的下唇。
溫宴輕拍黑檀兒:“淘氣!
”
黑檀兒腦袋一歪,烏溜溜的眼珠子望着天,一副與它無關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