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焦黑的斷壁殘垣,還透着濃濃的燒焦氣味兒,院子裡檢查一遍,着重在牆根牆角這些地方轉一遍,三個主子院落果然都發現了桐油痕迹。
之後李都頭又領着縣令去了停放邢家人屍體的義莊,三十六個蓋着白布的擔架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有些吓人。
縣裡來的艾仵作卻領着手下人面不改色的一具具檢查死人。
“屍體都在這裡?
可找人辨認過具體身份?
”看着燒得焦黑的人,褚縣令也面不改色,身後的屬下有些已經捂着嘴吐了,他卻沒什麼反應。
李都頭在心裡給這位新縣令豎了一個大拇指,躬身應答:“邢家馬管事還有一個老太爺的小妾帶着老來子,去西照山通安寺上香拜佛,僥幸避開了這場禍事。
今天下去屬下帶着人來辨認了,确定了三具屍體是邢家老太爺、邢家大爺和邢家小少爺的屍體。
這三具也确實是從他們生前住的卧房裡擡出來的,身份應是無疑的!
”
“哦?
”褚縣令捋捋胡須,眼裡有精光一閃而過,反問道:“這三人怎麼剛好避開這場禍事的?
未免太巧了!
”
李都頭就把邢老太爺一個半月前生病的事兒講了一遍,“自從邢老太爺生病以後,這位馬管事四處求醫,老太爺這房小妾帶着孩子也每天跪拜佛祖。
人都跟着瘦的沒了樣子,馬管事忠心邢家,孝順邢老太爺的名聲鎮裡都傳遍了。
”
褚縣令聽了沒說話,隻讓人喊馬管事和秦秀蘭過來。
馬管事單獨被領過來,還沒開口就撲通一聲跪在褚縣令面前,趴在地上哀求,“求大老爺做主,我家老太爺、大老爺和小少爺死的太慘了。
小少爺才八歲啊,八歲啊,就這麼死了,那縱火之人心忒毒了!
”
“擡起頭!
”
馬管事立馬戰戰兢兢擡頭,眼裡隻有膽怯和哀求,看着着實沒有平常的精明,把一個膽小但忠心之人演得淋漓盡緻。
面前人,頭發蓬亂,眼窩凹陷,身上的衣袍也黑一塊髒一塊餓,脖子上青筋暴起,身上的衣袍像是偷來死的,穿在身上又寬又大,人瘦脫了相,和李都頭描述的倒也相像。
一個衣不解帶伺候主子的人,怎麼可能還胖乎乎的。
“你家老太爺、大老爺平時可有什麼仇家?
”
馬管事裝作用力思考的模樣,“小的印象中确實沒有,老太爺和大老爺雖然不是什麼大善人,可卻也不是壞人,做生意本本分分。
邢家去年才從青州舉家搬回來的,大老爺用家财在鎮上開了福滿樓。
生意不錯,不過和鎮上原來的歸香居确實會有生意上的競争,可倆家都是酒樓,這些都是在所難免的。
不過邢家酒樓主賣南邊菜,和歸香居主賣的不同,所以兩家一直相安無事啊!
”
褚縣令看看一旁的李都頭,李都頭立馬湊過來說:“馬管事說的确實屬實,這些鎮上的老百姓都知道。
鎮上總共就這兩家酒樓,您也知道商人的性格,同在一個鎮上,總想着當鎮上的第一酒樓,所以兩家難免就有些小摩擦,誰也不服誰。
”
褚縣令微微點頭,揮手讓人把馬管事帶下去:“下去吧!
把邢老太爺的小妾帶過來。
”
馬管事被人領着,和秦秀蘭走了個對面,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一瞬就分來了。
人還沒到,女人的哭聲和孩子尖銳的啼哭就先傳進衆人耳朵,李都頭眉頭皺起,“怎麼把孩子也帶來了!
”
“官爺饒命!
”秦秀蘭抱着孩子撲通跪下,臉上滿是淚,卻緊緊抱着孩子,眼裡滿是驚恐,“小婦人不敢,不敢把孩子交給别人,小婦人怕。
小婦人就剩小寶了,求大老爺做主啊,小婦人就去了趟通安寺,回來家就沒了,求縣令大人做主啊,以後奴婢娘倆可怎麼辦?
”
“哭什麼哭?
哭能解決問題?
還是能讓你家老爺活過來啊?
縣令問話,你好好答!”李都頭呵斥一聲,秦秀蘭吓得抖了一下,死死抿着唇不敢再哭,眼淚卻還噼裡啪啦往下掉。
看着着實驚恐極了,一點也不像有膽子幹壞事的人。
“你家老爺平時可有什麼異常?
或者收到過什麼不正常的書信?
可有什麼仇人,你仔細想想。
”褚縣令盡量放輕自己的聲音,安撫人:“莫怕,本縣令來就是給你做主的!
你好好回答本官問題,本官也能盡快破案,還你家老爺一個公道。
”
秦秀蘭連連點頭,信服地看着上首的縣令,又以頭搶地砰砰磕了幾個響頭,再擡頭額頭已經開始冒血絲,看着着實感激極了。
“小婦人平時就在後院待着,很少出門,老太爺每次來也都是看小寶,仔細想來,也沒什麼不對啊。
”秦秀蘭如實說,話裡帶着不解:“老太爺平時待下人和善,邢家也就開了一間酒樓,也沒聽老爺提過有什麼仇家啊。
”
眼看着問不出什麼,褚縣令眉頭也跟着皺起,接着就揮手讓人把人帶下去,秦秀蘭走到一半兒,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一樣,又沖回來撲通跪下。
“小婦人倒是想起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不正常!
”秦秀蘭眼裡滿是猶豫,褚縣令立馬坐起來,“你放心說,沒人能把你怎麼樣!
”
“小婦人是老太爺的小妾,和大老爺也差了很多歲,懷上小寶也是個意外,老太爺舍不得老來子,可大老爺……就,就不太高興了。
所以小婦人生下孩子以後,從不帶着小寶出現在大老爺面前,平時也都生活在後院西牆角的小院子裡。
就是有一次老太爺來看我和小寶,神情不太好,說……說大老爺越來越不像話了。
第二天小婦人的貼身丫鬟春芳也被大老爺派人帶走了,說是……說是偷主子東西。
”說到這兒秦秀蘭捂臉嗚嗚哭起來,“小婦人從此以後再也沒見過春芳,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求大人找找她吧,嗚嗚嗚……”
褚縣令敲着桌,再問什麼,秦秀蘭就知道哭,求着他給邢家做主,求他找找春芳,看在問不出什麼,他就讓人把她帶下去了。